六月底的某天,如往日般背著資料包和手提雷腦,經由文書旁後門準備下班回家時,刷卡推門後,猛一抬頭發現醫院外頭的陽光怎麼那麼亮麗耀眼,這才猛然醒悟,原來過去三個月來竟都是踏著星月回家的。SARS來襲,急如惡煞,令人不但一日數驚,且時常夜半電話驚魂;去如散風,頓時消逝無蹤,不能置信其是否真的已經潰敗滅亡,或仍匿跡暗處,伺機造孽。才三個多月,停步回想這急走而過且充滿眾多驚濤駭浪的路程,已如多年住事不堪回想。僅藉留存的片斷文書記錄,回憶這短暫的日子所經歷難以記戴的心路旅程。 以前,常戲稱感染科的醫師是看新聞在看病的。這次SARS疫情,真確地反應這現象。這次,我們面對的是一種全新面貌而完全未知的疾病
,醫學教科書和過往經驗都是空白一片,一切相關處置的知識,都是同仁們憑著過去傳染病扎實基礎,從疫情早期各路媒體支節雜亂的訊息中抽絲撥繭,而擬出的各種應對策略。本院感管會與急診部在3月l8日第一次SARS應變小組會議,已開始進行後來所謂的「動線規劃」和「標準作業流程」化。很慶幸,我們不是SARS的第一波攻擊受害者。當疫情在三月中,仍在香港、越南、新加坡、多倫多肆虐;而台北仍只有零星個案時;儘管這時仍不了解「非典」到底是何種病原引起,但是經由媒體及官方的訊息,我們也大概瞭解其主要傳播途徑是飛沫及接觸傳染,有這些訊息已足夠讓我們醫院在疫情尚未進襲高雄以前,能夠不斷進行各項動線演練與流程增修訂。
在這次對抗疫情過程,醫院的整體呈現就是一支優質團隊。我們在本次對抗SARS戰疫過程能夠全身而退,主因應歸功於:明確的指導方針、有能力的指揮系統、有效率的行政與後勤的全員動員、有堅強的醫療陣容與感染管制措施。其間,楊前院長顯然是扮演著火車頭的角色,例如:楊前院長在三月下旬,就下達以保障任何一位員工不受感染的最高指導原則。四月開始,就隨著疫情在東南亞漫延而展開連串作為;包括所有員工相關教育講習,首梯納入受訓重點人員是含括所有外包廠商、清潔工、冼衣工、及約聘雇職員工;並多埸次親自開埸白介紹當前醫院的規劃與準備,加強員工對SARS的瞭解與穩固心理建設。隨後,不計業績損失,快速淨空十樓病房,設立檢疫病房
,醫院出入動線管制,快速進行W103隔離病房增建。對於員工的關懷,表現於每日夜間的急診及隔離病房的巡視及為員工打氣加油;為了協調麻醉科醫師能夠以其熟練的專業技術參與病患的插管處置,午夜後仍親自來到隔離病房實地瞭解與協調麻醉醫師的參與。對於防疫工作的投入,親自參與急診室員工暴露於疑似病患的調查與後續員工隔離處置;另深入瞭解與明快處理小兒科肺炎病人的懷疑案件。參與感染科每天下午五時開始的病患病情處置討論與疫情分析並協助胸部X光的判讀,深入掌控高雄地區疫情現況與發展趨勢,當然包括本院病患的病情,尤其5月8日及9日涉及長庚疫情討論,尤令人感受當時疫情最高峰時的緊張氣氛與心情。 照顧SARS病人到
底會不會害怕?似乎大家各有擔心。有人作惡夢,正在CPC一例成人呼吸窘迫症侯群的病因,個案竟然是自己;所以,身上攜帶的護身符就多了些。有人害怕科內其他同仁染煞,倒不是擔心被傳染,而是怕自己染煞後沒有同仁可以細心照顧自己。自己卻是擔心同僚醫院撐不下去,面對蜂湧而至的病患,我們醫院也將無法孤軍獨撐。這一切,顯然都是過慮了。三月下旬開始接觸SARS病人,儘管這時已經知道SARS的傳播途徑是飛沫及接觸,且沒有發病時是不具傳染力的,在處理過程也作了通當的防護,前兩天回到家心裡就是會長疙瘩,於是要妻小統統到樓上睡覺。上班後,總在盤算還要再與家人形式上再隔離幾天;正當在口頭算著算著時,就與同事聊上這檔事,欣蓉
就舉自己為例,每晚女兒不能沒有她陪著,她是不可能作任何形式的隔離。她又說,其實我們照顧SARS,箅來算去,每天不都嘛是第一天,要等到那天才能解除呢?這時大家心裡(有心理障礙的,顯然不是只有一個我)才壑然開朗;於是科內同仁除了自我健康監測外,從此過的都是如常的生活。當五月中,胸腔及呼吸治療兩科同仁分梯加入醫療團隊時,有人事先要向醫院預約一個月的暫時宿舍(兩週照顧病患與兩週隔離),打定主意這個月就不回家了,真有戰士英勇赴戰埸的壯烈氣概。陶主任在開始的小組會議中就提問同仁有人準備作此打算,是否有必要如此?以及感染科同仁是如何自處?當庭大家聽了科內同仁這段心路歷程,相信他們沒有人是被老婆趕出門而流落在
醫院內過活的。就自已接觸及聽聞,他院照顧SARS的醫療同僚很少像本院同仁能夠過正常生活的。其實,若同仁真是實際參與SARS病患照顧,有明確防護對象和防護措施,倒是更能泰然處之。很多同仁就同意我的看法,隔離病房內是最安全的地方,照顧SARS病患也是最簡單的,因為祗照顧一種疾病,也不難預期任何病情的可能變化。反而,其它臨床部門同仁心情負擔可能要沈重多些,因為他們要面對的是突然出現的SARS可能病患,即使發生的機會是微乎其微,這就是SARS的心戰破壞力可怕之處。 另外,心中一直過意不去的是同仁因受暴露懷疑病例而被檢疫隔離,可以感受當時他們心情所受煎熬,很高興他們都在十日後平安解除警報。再次感謝
這些同仁的犧牲與配合,讓我們安然度過這場疫災。 在整體團隊裡有個小團體,是必要著墨一番,那就是感染科的成員。放眼全臺,不但能成功固守堡壘,還有餘力協助處理撲滅各地疫火的,非高榮莫屬。顏主任打著高雄榮總的大旗全省走透透,賣力推行動線管制與感染控制。每次在電視看到他的出現,總有說不出的同感光榮。劉主任望著疫情在南台灣逐漸漫開,除了在醫院帶領醫療小組抗疫外,秉持其一貫仗義勇為個性,挺身而出,在高高屏澎區衝鋒陷陣,協助防疫戰線的建立,並促成左營燒檢站與署旗專責醫院兩支堅強的側翼堡壘,這確實讓我們吃下一顆強又有力的定心丸。當然,每次他也帶回各地的戰報,讓大家能夠保持耳清目明的情資。強棒樹人響應號召
,由ICU暫返老東家效力,並與欣蓉、俊凱主動分工逐一到各科講述SARS防治,與同仁互動溝通,勞苦功高。當錫勳獨撐六位SARS病患時,欣蓉貼心提議大家分勞。VCR(VS+CR)俊凱承受著超高工作負荷。大家更自動收集最新資料,擬定病患處置流程,讓大家依循並節省各自摸索的無效率。孟娟、炳彰、信良三位老總站在最前哨應戰,成功擔負起把關的重責大任。能夠有這麼多優秀的同仁一起並肩作戰對付二十一世紀來第一個這麼兇猛嚴厲的傳病染,這是機緣。或許,這是老來大家津津樂道的共同回憶。 SARS後期,胸腔內科及呼吸治療科醫師同仁分梯加入醫療小組工作,除了壯大本組的陣容,也為以後儲備更多的戰鬥能量。其實,掛科群體
合作照顧病患是一種嶄新而有意義的醫療模式。不但注入更多各專科的豐富經驗,更使病患獲得更好的醫療照護。 戰疫如同戰爭,戰爭除了前線衝鋒陷陣、蹺勇善戰的士兵外,決勝關鍵仍在於有效率的後勤支援。回憶戰疫初期,原本就已不足的感染管制人力,要規畫動線、制定各項標準流程、應付雜沓而至的緊急或突發狀況,實在有左支右絀、力不從心的窘態。感管人員每天忙到晚上l0時後才回家已成家常便飯,院方立即調派兩位行政人員支援,這才逐步協助將本院SARS網站建立起來,並將相關重要訊息公開,讓院內同仁能即時取得本院相關資訊;上面提供的各項動線規劃和標準作業流程,亦能快速提供外院求助者參考資料,節省很多解釋說明的時間。即便
如此,感管會每日要應付各級醫療單位各式各樣的疫情表單與電話查詢,讓我們感管人員窮於應付這些瑣碎雜事,而無法撥出更多時間進行實地感染管制的監督改善作業,這在院內感染管制是否能夠切實執行,是嚴重的傷害。我就強烈要求感管同仁一定要設法走出辦公室,實地視察各項管制措施的落實。有感管同仁回憶這段充滿張力的日子,竟至無法下筆紀錄這段似近由遠的模糊映象,只有淚流滿面以對。四月底,有鑑於台北疫情的惡化,院方於是組成專案小組,集合院內各部門所有資源,依任務編組,動員所有後勤人力支援,讓醫療及感管人員能全力上戰場抗疫,免去竟日為防護裝備補給、院外各級單位的文書報表應付,新聞媒體資料提供等瑣事而煩惱。這一些都要感謝
鄭院長與黎副座的全力支持感管會。更要感謝鄭執行長錦翔擔下所有這些頭痛煩人的事情,這也包括三更半夜被記者叫醒挖新聞。另外,這其間工務、總務、社工及其它行政單位和各醫療單位之全力動員效率與無怨尤的配合,每個人都發揮出大機器裡每支小螺絲釘的功能。這次,很多人都說高雄榮總表現的相當優秀,相信高雄榮總的成員都能以身為這團隊的一員而自豪和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