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於民國十九年,浙江省杭州人。民國二十六年中日戰爭期間,父親為保存周家香火,偕兄長隨政府播遷,年僅五歲的我留在家中與母親相依為命,因此受母親的教養與愛護最深。我的祖父是前清的浙江道台,母親是知書達禮的舊社會女性,總是教導子女:男要忠孝節義,女須三從四德,不離中國的道統。我受此影響,工作盡責、珍惜家庭,從未欠過情債、錢債,所以心安理得。母親生性達觀,心胸寬大,看佃農收成不好、經濟困難,往往不追討欠租,這也讓我懂得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真諦,一生謹記於心。 抗戰勝利後,海軍學校來杭州招生,母親捨不得我當軍人,我只好化名應考,考取後到上海受訓。日本教育班長的訓練非常嚴格,比如吃飯不得發出聲響,否
則全體受罰,跑步到校門口跪下起立再折回。校內都是石子地,大家的膝蓋都留下疤痕。儘管如此,我仍堅持留下,三個月後到青島受訓時,校長要我到南京接受參謀長召見,原來父親與參謀長有同窗之誼,寫信託參謀長命我回家。不久,時局日益動盪,在父親同意之下,我獨自乘太平輪抵台。 我來台後輾轉就讀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分發至國防部。雖然我在台灣尚有親人,但我生性獨立,決定要以個人意志謀生,於是努力培養自己,白天上班,晚上到台灣大學補習班聽趙麗蓮博士講課。由於外柔內剛、作風廉潔,在軍中獲長官倚重,屢次擔任要職。結婚後,陸軍總司令羅列將軍的夫人要我在中和鄉籌組散戶眷村,命名為「力行新村」。我和內人見部分眷戶生活艱難,
時常以多餘的油、糧票接濟,眷戶生病了,也由內人騎機車將其送醫。受眷戶愛戴,我每次都被選任村長,前後達三十三年。民國八十二年,因應眷村改建,全村遷到桃園大溪的忠勇新城,並被推選連任自治會長,長達十年。眷戶都是數十年的老鄰居,感情很好,我和內人也秉持熱忱,無私服務,曾獲頒「榮譽眷戶」獎牌。 我與母親闊別五十年,自然有萬般想念,更不捨母親在大陸受苦。世間萬物都有代替品,唯母親不可替代,所以我一心想親自奉養母親。民國八十八年,我將母親接來同住,當時母親已高齡九十,我和內人就決意集中精力孝順母親。我們平時就孝順母親,走路一定攙扶,下樓梯由我親自背負;每年添置新衣,逢母親節、生日節慶,都邀請親友、嘉賓一
同慶祝,內人與朋友獻上賀壽舞、子孫大禮參拜,非常熱鬧。經我們細心調養照護,母親的健康明顯好轉,心情也很開朗,一百零一歲仙逝時,自言已經滿足。其實能克盡孝道,是為人子女的本分。孩子耳濡目染,長大後也很孝順,這是身教使然,也是我認為最重要的事。 九十二年,我率眷戶遷到陸光四村,卸下會長職務,但是他們凡遇困難,還是先想到找我幫忙,我和內人也都全力協助。能為眷戶服務,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