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狹民稠的扶桑島國,對我廣袤中華沃土,垂涎久矣。 明代倭患猖獗,北起魯省青州,南至蘇浙閩沿海,均廣遭荼毒,幸賴戚繼光、俞大猷等名將奮保海疆,居民方得稱安。 日本幕府時代中期,豐臣秀吉掌權,軍威赫赫,發兵征朝鮮,數周內橫掃全韓,盤馬鴨綠江,遠眺我東北沃野,誓言:﹁有朝一日,必進出斯境。﹂但豐臣卻﹁心有天高,命如紙薄﹂,不久後因病暴卒。德川幕府時期,日本仍為群藩割據之局,互爭利權,彼此殺伐,一時無法西顧。 但日本入寇中華野心,始終不減,明末與明廷爭朝鮮宗主權,屢以兵戎相見,在多次戰役中皆能大勝明軍,這更堅定了他們伺機侵華的魔念。 當時東北邊疆,女真族崛起,日本經貿勢力逐漸滲
入,諸如購木材,收買種馬,賣出鋼鐵與刀械。女真戰士所使用的兵器,已有部分為﹁倭鋼﹂所製,其強韌度更勝於宋代自西洋輸入的﹁紅毛鋼﹂,所謂紅毛鋼即為荷蘭人所煉製的精鋼。 日本歷史進程中,有兩次樞紐性革新運動,古早時期的﹁大化革新﹂,全面學習中國漢唐文化,包括官制、法制、分氏族、丈田畝,規範地政、戶政、教育…等等。同時,儒家的經學,釋家的佛學,也都渡海東傳,對其早期文化的成長,發生了深鉅影響。較近期另一次革新,在明治天皇即位之後,日本初睹西洋船艦的雄姿以及現代化武器的精良,大感驚愕。舉國上下,立志維新,那就是﹁明治維新﹂。 主旨為﹁提升科技能力,全面學習西方﹂。但對西方宗教輸入,則採抵制
態度,不惜成為閉關鎖國,幾近兩百年。當它以全新蛻變之姿,重現世界舞台時,儼已成為與歐陸可以併比的現代化強國。 而有清一代,並未驚覺時代演變之速,過了順康雍乾的極盛期,吏治更形崩壞,朝堂積弊叢生,教育依舊八股,國防力、組織力、工業力、經濟力全面耗弱不堪;國內動亂頻仍,諸如苗亂、長毛之亂、捻亂,波及許多省份,使人民飽嚐戰亂之苦。列強趁虛而入,或以毒品毒化全民,或在中國土地上公然興兵,從日俄之戰到八國聯軍,俄日英德法諸國蠶食尤甚。而以東鄰日本,北鄰蘇俄為害最烈。日本早於日俄之戰後,將廣大東三省視為禁臠,擁有多項特殊利得,如鐵路、礦業、林業、電信,大都由日方掌控,更以保僑護路為名,於各要地長期駐
軍。 日本軍閥以東北為基地,不斷伸展魔爪,向熱察綏及內蒙、華北地區,展開全面深入調查,包括山川面貌、地質、礦藏、人口分布、邊疆種族與漢族間歷史互動關係。日人頭山滿領導的﹁黑龍會﹂,表面上為民間幫會團體,實質為日方隱密情報機構,不斷藉﹁遊旅﹂之名深入各地,而其成員有軍事學家、民族學家、地質、礦物、水文、宗教、風土民情各類專家,其主要目的,即為徹底了解中國,分化族群,削弱中國之抵抗力,然後趁虛蹈隙、見縫插針,以便於適當時機,一舉征服中國。清廷在飽受八國聯軍之痛後,方見識到船堅砲利西洋科技力,開始重視洋務,但對康梁變法作為仍深懷顧忌,蓋因當朝保守勢力,視新學為妖孽,維新派也只是購洋槍、買洋輪,
作些皮相標新,中間派只講﹁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至於﹁體為何體﹖用為何用﹖﹂並無活化揉融的能力。七拼八湊的北洋艦隊,經甲午一戰後落得全軍覆沒,屈膝求和的結果,非但賠上大筆銀兩,連臺灣也賠掉了! 中山先生聚合無數義士,拯亡救危,屢歷艱辛,方能推翻滿清,創建民主中華,但建國之初,亂象紛沓,仍為軍閥盤踞之局;野心政客爭權張勢,愈使列強有可乘之機,而日本操弄最亟,影響也最大。從袁世凱的﹁廿一條約﹂,到馮國璋因﹁西原借款﹂而秘密簽定的﹁中日軍事互助條約﹂來看,日本儼然成為北洋政府的﹁太上皇﹂,藉防俄入侵,日軍可永久駐紮滿蒙地區,可阻擾南京革命政府北上,日貨可暢銷北方諸省,可派遣教官教授北洋陸海軍…
」,實際上已達政、軍、經、貿一體掌控的目的。 抗戰的全面爆發,實源於日本極不願見到一個﹁真正統一的、民主中國的誕生﹂,那會影響到他們既得的利益,破壞他們主宰中國的美夢。當我們北伐成功,舉國換幟,達成統一之際,也正是日本全面侵華的開端。德日意聯盟後的世界性戰略,原是征服全球,按地區瓜分利得。日本分得全亞洲地區,其軍閥集團咸認為:﹁欲先征服亞洲,必先征服中國支那。﹂而中國全面抗戰只進行八年,但他們的準備工作,卻已在暗中進行了三個多世紀,這種陰毒兇蠻的扶桑民族,誰敢輕信﹖ 全面抗戰伊始,我在游擊區,內子隨其父。於南京大屠殺前,乘最後一艘漁船逃往江北,經蘇北、河南、湖北,入軍委會歸建;後經
湖南長沙、衡陽、貴州、雲南,輾轉到重慶,一路上,飽經日機緊鎖轟炸(他們的情報靈通,知道那是軍委會的車隊)。 我們結婚半世紀,童年期驚恐的噩夢,仍無法消除,說來可寫成一部百萬言的大書。紀念抗戰勝利六十周年,我們真是感慨萬千。我們可以不懷舊恨,但血的教訓,卻必得告知後世,作為儆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