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訪高齡已八十八的徐華江(原名吉驤)將軍,驚訝於他依舊精神奕奕、耳聰目明,更欣見他挺直的腰桿兒,微微泛紅的健康容顏,言談中還帶點兒靦腆的老人家一見面就拿出珍貴照片,指出他所駕駛的從空中迫降的摔落座機、擄獲敵機上的戰利品、擊落日機的殘骸……;時光,就在一幀幀泛黃的「物證」裡回溯到六十年前,那讓他畢生難忘的抗日聖戰。 書香世家子弟 熱血從軍報國 說起從軍報國的歷程,老先生娓娓道來,彷彿歷歷在目;他讀高中的那年,九一八事變在東北爆發,父親因為在地方深受敬重而成為日軍亟欲拉攏的對象,為了擺脫日軍的延攬糾纏,不得已帶著他遠離家鄉躲到山西,這一路上血氣方剛的少年親眼看到日軍迫害同胞的種種暴行氣憤
填膺,立刻得到父親的首肯從戎報國,成為黃埔陸軍官校第十一期的學生,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 當時,我國的空軍才剛成立不久,需才孔急,到處招募學生,就到陸軍官校來找合格的人選,由於空軍選才要求倍嚴於其他軍種,尤其是視力、平衡感、靈活度和抗G力等特殊體能測驗,數百人中只有十幾人通過,幾乎是十分之一不到的錄取率,幸運的他投入中央航校第七期,陸續在洛陽和杭州筧橋接受密集的初級、中級訓練,才受訓一年半就投入了第一線戰場。 難忘蘭州空戰 與死神擦身過 民國二十八年二月十二日正中午,蘭州第一軍區司令部接獲防空司令部電話,日機二十六架過海原向西飛行,命徐華江所在的第十七隊等共計二十五架分批起飛警戒,
第一次的空中遭遇戰裡他就不顧一切,尾隨已投彈後的敵機,調整空氣與汽油混合比,作有效追擊,向敵機掃射,敵機知道厲害後紛紛加大油門逃去,徐華江當時遭受近距離的機槍掃射,立即半滾脫離,返回蘭州機場降落後才知道是在上方的迷彩敵機向他發射冷槍,險遭不測,生死只在一瞬間,讓他至今難忘,猶有餘悸。 二月二十三日中午,心有不甘的日機再出動十八架分兩批由固原、靜寧向蘭州航進,我們也集合了共計三十一架起飛警戒,十三時四十分,在蘭州市東北上空遭遇第三批敵機二十架,十五分鐘內擊落三架,副隊長馬國廉及隊員陳桂民合力擊墜一架,五分鐘後又有兩架敵機墜落。徐華江在敵機後下方攻擊時,遭機槍擊中,所幸儀表一切正常,仍然繼續
攻擊。 回航降落東固城機場時,飛機一著陸就往左偏斜,左翼下沈,急忙用煞車及駕駛桿改正,當飛機停下後,他才恍然看見自己的機身中彈甚多,左輪胎連輪殼都被打斷裂,那時若沒煞車,飛機落地翻覆,不僅飛機損壞,也許人也會受重傷,又一次幸運逃過一劫。這一役我軍擊落敵機六架,再度重創了日軍的士氣與戰力,當然他和所有空戰有功人員都受到了頒獎。 壁山遇零式機 弱敵強遭擊落 民國二十九年日軍精銳組織襲擊四川部隊,日以繼夜的摧毀重慶市,八月中旬,更把當時海軍最新式的「零式」驅逐機運抵漢口協力轟炸,這個新型戰機性能、火力、速度都比國軍當時的E-15、E-16型機優異太多,敵我交鋒,造成我方重大損失及傷亡
。九月十三日上午十時,我機分四個編隊群先後起飛,十二時在白市驛西方十餘公里的壁山處,遭遇敵機約三十架向我機群襲擊,當時日本零式機盤旋伺機奇襲,再藉優越的高速性能飛向我機前方,脫離射程之外,再爬升到戰鬥圈外側,因為速度幾乎快我機一倍,太佔優勢,極易取得有利攻擊位置,我軍打得相當辛苦。 徐華江在與零式戰鬥機接觸以後,判斷如果日機是從宜昌起飛,在此空戰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左右,他的機身己被攻擊五六次之多,且油箱被擊中漏油,油噴灑在檔風玻璃上使前方視線模糊,他只好偏頭外望,索性去掉眼鏡應敵作戰。 經過約十餘次的被攻擊,他所駕駛的飛機可說是體無完膚,加強兩翼結構的支撐鋼片張線先後被打捲起
,飛機的護身鋼板被敵機子彈敲得「叮噹」作響,所幸他只有砲彈爆炸碎片擦傷額頭及兩腿,其他並無大礙,最後,引擎失去動力,他只得迫降在銅梁縣附近的稻田,在著地一剎那猛把飛機拉起,頭上腳下,飛機失速機尾先著地,飛機被摔得七零八落,他卻安然無恙的爬出了飛機,還能用隨身相機,把機尾扭曲變形嚴重的「慘況」拍下來,當作大難不死的紀念。 低空奇襲瓊島 白蘭地慶戰功 民國三十三年一月,中美混合團的第十四航空隊作戰部門策畫奇襲海南島,徐華江參與奇襲瓊山機場,並對敵空、地目標加以摧毀破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飛機由地面滑行後,不准再相互通話,一定要保持無線電靜默,以防敵人竊聽及發現,出海後更要在五十呎超低空貼海
面航行,難度很高。 當時日軍在海南島機場有百架以上驅逐機,瓊山機場也有驅逐機三、四十架,轟炸機三十餘架,防空火力多達十處。三月四日,我方兵力部署B-25機六架領航,左右側掩護機各八架,後方及右側方有十四航空隊P-40機八架,各攜六枚火箭,穿越涸州島之東方,飛行高度只有五十呎與一百呎之間,最後抵達目標區瓊山機場前十五分鐘,各驅逐機紛紛拋下油箱,準備作戰。 中午十二時廿五分各編隊由不同方向進入目標區,他當場擊落空中敵機一架,並擊中地面零式機兩架,爆炸起火,自己從爆炸時威力強大的濃煙中飛出,油箱蓋被震飛,強風猛灌座艙,他再度攻擊水塔與營房;其他隊友也大有斬獲,戰果應在十架至十五架之間,任
務圓滿回到情報室,作戰人員先接受一杯白蘭地酒慶祝勝利,這還是他生平第一遭在作戰情報室喝酒哩! 走過戰亂傷痛 愛好世界和平 經過戰亂,經過傷痛,飛過了二十九種飛機,智商高達一百七十的徐華江,人生哲學有了深刻的體悟,從空軍作戰次長的職位上退伍後,他便轉任國大代表,貢獻專長,為民喉舌,也為致力世界和平而努力;多年來,他在詩畫書文中沈潛,常寫書法修身,平日以外丹功、坐式八段錦和床上柔軟操養生。 抗戰勝利一甲子,是他人生的大半歲月,他卻永遠記得戰火下老百姓的血淚煎熬,同袍的英烈捐生,他殷殷期盼止戈與和平,那是一個戰功彪炳的老將軍走過戰爭的心聲,那麼輕柔微弱,卻那麼擲地鏗鏘……。 ︵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