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軍興,有志青年紛紛投向軍旅,報效國家。我自然也不甘人後,於民國廿八年由山東淪陷區長途跋踄,晝伏夜行,歷經艱險,才到達目的地西安王曲,投入陸軍官校第七分校第十六期,接受嚴格軍事訓練。 西安冬季酷寒,冰天雪地,朔風刺骨,但國家物資短缺,所穿軍服袖不及腕,褲未及膝,綁腿裹不住褲管;赤腳穿草鞋,兩手凍得紅腫破裂流血,握不住槍管;兩耳生凍瘡,流血流膿,夜間睡眠,耳朵膿血黏住枕頭,聞聽起床號響,再急也無法抬頭,起不來也得起來,咬緊牙關忍痛起身,把流膿的外皮和耳朵都撕裂了,鮮血滴個不停,錐心之痛,無以復加;而棉被尚未疊好,還來不及上廁所,值星官的集合哨音已經吹起,雖拚了命地衝向操場集合,仍然因遲到
被罰半蹲彎。檢查內務時,沒疊得有稜有角像塊豆腐,就被罰掃廁所;在操場踢正步,因腳凍傷抬不高,凍裂流血的手臂伸不直,排面不齊,就一遍遍反覆操練,練到全身疼痛難當。打野外時,風裡來、雨裡去,泥巴地上翻滾,碎石地上匐匍,肘腫膝破皮;夜間急行軍,胯下繡球風,磨得像刀割般疼痛還不能掉隊。 伙食定量配給,每餐六人一小盆湯,沒魚沒肉,湯上只浮上那麼幾片菜葉點綴;由於營養不良罹患夜盲症的人不少。有同學吃不了苦,離校而去;我則滿懷遠大抱負和理想,堅忍苦撐。 如此這般,日復一日地磨練,我由文弱書生蛻變成鐵打金剛。畢業時穿上新軍服,腰紮斜肩皮帶,左方佩戴校長 蔣中正先生頒贈的成功成仁短劍,授予步兵少尉官
階,成為雄糾糾、氣昂昂的初級軍官;威風勇武的氣概,與初入伍時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分發部隊當排長,威風八面,令官兵羡慕;抗戰期間,與敵廝殺於戰場上,出生入死無所畏懼,終於贏得最後勝利。 如今我雖年高八七卻不老邁,若不是六十年前在軍校吃苦受訓,怎能成為軍人,怎有機會在戰場報國,又怎能獲得政府榮寵,安享榮民待遇!語云:「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雖未飛黃騰達,卻遠比大陸家鄉父老親友幸福,身體也健康,亦可謂「人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