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卅七年冬,青年軍二○四師駐防青島,有天忽然奉命出擊,半夜起床用餐整裝完畢,戰鬥行軍開始。我們為前衛營,機砲連配屬步兵第一連為尖兵連。 夜渡三百多公尺寬的大沽河,深藍河水激盪,白色浪花砰砰巨響。我和戰友合抬馬克沁重機槍腳架,走在彎曲圓獨木橋上,既怕對岸共軍射擊,又怕失足跌入深達一兩公尺水中。寒風凜冽,更添恐懼。 前進不到三、五公里,步兵連停止前進,我們機槍班選一高地,放下腳架,裝上兩手指伸直還握不住的套筒槍管,班長用水箱將套筒裝滿水,彈藥兵送上兩百五十發鐵箱裝的子彈,機槍手拉上槍機裝上子彈,副手臥左側,班長臥右前方,其他彈藥兵臥左右後方。 直到夜幕低垂,接到新命令,不再進攻
而要後撤。我們本是前衛,立刻轉為後衛。再回渡大沽河,以為這次恐怕會心慌意亂而落河餵魚。待走到河邊,工兵已修築一公尺寬的木板橋。 撤回河的這岸,本可安全離開戰場,後方忽傳噠噠的機槍聲,我們班長湖北人葉志逵先生,立刻命令架起機槍。我送上一箱子彈,卻不見機槍射手和副手,乃立刻裝上子彈。心想,步兵已退到機槍後方,共軍如進攻,我這二百五十發子彈,可拼上不少敵人,應該划算吧! 步兵紛紛向後跑,營長馮國安少校,右手舉起手槍高喊:「步兵快臥倒,頭轉向敵方。誰再撤退,就槍斃。」營長下令,步兵臥著不動,讓重機槍先後撤;行約一小時,遇到八一砲班和機槍二班,還來不及架槍砲,可見我們葉班長很勇敢。 回
到青島途中,大家又渴又餓又累,馮營長在眾人躺臥休息時,走前走後打氣:「軍人要咬牙、要苦撐,不能孬種。」但回到青島不到月餘,竟被撤換。士官們叫屈,大鬧情緒;團長要抓人,紛紛逃到普通部隊去任軍官,我因此升任士官,當青島幹訓班招考,便以士官資格考取軍官班。卅八年,部隊撤海南島,再到台灣。 後來聽說二○四師在上海被打散,有來台官兵表示,在大沽河作戰那個團長早投降中共了!難怪部隊既無柴燒又無肉,原因在那團長剋扣伙食,而被青島民眾譏為:八四八九,上山砍柴,下山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