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卅八年,我唸高中時,上海保衛戰開打,市郊砲聲隆隆,此起彼落。眼見局勢惡化,便毅然於五月四日,在上海市水電路裝甲兵營區入伍為裝甲學兵。但我未趕上司令部轉進來臺梯次,而補充裝甲兵駐上海指揮所的兵員。 我以新兵身分,竟有效命疆場機會,是榮耀,也是嚴厲的命運考驗。 五月廿四日早晨,入伍三周,部隊向黃埔江畔的張華濱碼頭移動,彼處已有兩艘中字號登陸艇停泊,而我們的戰車也開始陸續駛進船艙。次日早晨,戰車繼續上船中途,船邊突然落了幾發砲彈,幸未擊中我船。指揮官立即下令開船,兩艘登陸艇也很快地駛出吳淞港,雖未進入大海,已暫時脫離險境,但隨即下錨停止前進。 到當天上午十時許,本船靠近一艘武裝
中型海軍快艇。甲板上,集合了廿位緊身裝束的幹部,頭戴裝甲兵安全盔,各持一支衝鋒槍,表情嚴肅,據說都是裝甲車長;接著,我們指揮官郭東陽上校來到了隊伍前,他腰間佩掛一支手槍,神情肅穆,簡單致詞後,即領導幹部們迅速登上了快艇,匆匆駛回上海。 一整天,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等到黃昏後,海上終於出現一盞燈光,由遠而近,直抵船邊,指揮官率先從快艇登船,廿位車長全部平安返航。頓時,全船歡聲雷動,官兵齊聲祝賀。 原來,郭指揮官一行,重返吳淞港口,在槍林彈雨中,登上岸邊,毀壞了上午來不及送上船的部分戰車。兩艘登陸艇一前一後,在茫茫大海中,繼續向南疾駛;官兵或坐或臥,凝視大海蒼天,一個個滿懷著孤臣孽子
之心。 歷經緊張局勢,八天八夜後,大約是六月一日中午,正好是農曆五月初五端陽佳節,我們駛進了基隆港,人員、裝備都安然轉進臺灣。 基隆港碼頭上,蔣緯國將軍領導的歡迎隊伍,高舉「歡迎裝甲健兒凱旋」橫幅,揮手迎接我們,場面歡愉,部隊卻仍然保持肅穆氣氛,展現裝甲部隊訓練有素的嚴整軍風。 來臺後,政府取消學兵制,統一辦理軍校招生,我也自裝甲兵部隊退伍;但裝甲兵「迅速而不草率,活潑而不輕浮,勇敢而不粗暴,積極而不妄為,溫和而不怯懦,熱誠而不虛偽,謹慎而不寡斷,謙讓而不推諉」等信條,仍深印腦海,成為做人處事的藍本指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