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歲還能開車,還學電腦、英文,還跳交際舞,還去打高爾夫球,還會攝影,還擔任社會局的服務志工,回想起來,自己的這一生真是多采多姿,即使到這把年歲,因為重視身心的健康,還可以從事自己的興趣,為社會盡一份心力,尤其自己走過這麼長的歲月,其中歷經了無數的戰事,卻能夠在人生下半場享受幸福的生活,想來,生命的歷程有太多值得感恩。 家族史 說起我的出身,曾祖父是清朝的二品官,家鄉建有大宅院,命名為「大夫第」。祖父是家中的幼子,雖是秀才,民國建立後,正逢湖南新化發現了稀有的銻礦,祖父便捨棄仕途,建立家族採礦公司,開採銻礦。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歐洲各國非常需要高硬度與耐磨度的鋼製砲槍,
能夠增強鋼的硬度與耐磨度的銻,自然成為各國搶購的軍品原料。我的祖父因為營運得當,累積了相當的財富,擴建原有的家園,命名為「翕園」。也因為有良好的家世跟足夠的經濟支持,父親與伯父、姑姑,都能接受高等教育的薰陶。 我的父親是家中第四個兒子,年輕的時候就讀北京法政大學政治系,也就是北京大學的前身。因為祖父抱孫心切,要求父親在大二的時候結婚。隔年,也就是民國十五年,我誕生於北京。八個月之後,父親拿到學位,帶著母親與我一家三口同返故里,回到了湖南省新化縣北渡村。 童年記事 為了慶祝長孫的到來,祖父特別擺設宴席,並為我取名叫「春明」。由於父親的兄弟姊妹各有工作,便由父親繼承家族的企業
。當時,祖父還提出了治家的理念,就是:「居住在家鄉的兒子才能繼承家族的產業,女兒拿到的大學文憑,就是嫁妝的主要部分」。 我六歲的時候,就讀湖南長沙私立的南江小學,取學名為「來京」;「來」是按照家族的輩份,「京」則是因為我出生在北京。由於家中的背景,一直到初中,我都過著不虞匱乏的生活,家中有佣人,上學可以坐人力車。後來甚至還買了汽車,可以在週日的時候逛街。對於童年的回憶,總是充滿美好與甜蜜。 後來,日本侵華,展開艱困的對日抗戰。還記得那時候躲飛機轟炸的日子,原本建設有成的家鄉化為滿目瘡痍,也結束我平順的幼年生活。還好家中田地尚有收成可以販賣,所以偶爾還能夠吃到雞蛋、臘肉。 歷經
戰事的軍旅生涯 因為響應政府的號召,我也進入陸軍官校就讀。對日抗戰勝利時,剛好是我在官校的最後一年,我是官校21期畢業,是在大陸的最後一期。畢業之後,休假三個月,還趁機會跟朋友一路從南旅行到北,到了青島部隊任職。 在部隊的日子,回想起來當然比抗戰好得太多,至少可以吃得飽、穿得暖,軍官的待遇又比士兵好一些。只是沒想到一個月之後,又開始國共內戰;因為當時接收美國人的軍事裝備,只要看到共軍集結,我們就前往掃蕩,最慘烈的是在海陽縣趙哥莊,我們受到共軍部隊的包圍,只好向外求援,試著突圍,連作戰官都受到重傷,但我們還是堅守崗位,打了三天三夜。 那時我是排長,站在第一線,看著共產黨民兵
只拿著手榴彈就往前衝,有時候真的於心不忍,但非得拼個你死我活,由此也體會到戰爭是多麼地殘酷。 撤退台灣 反共救國 民國卅九年,徐蚌會戰之後,我從青島撤退到台灣,那時我已經是中尉,撤退的過程,還挨了一槍,幸好是遠距離的射程,靠著身上的皮帶躲過一劫,在醫院只住了一個禮拜。 當時因為長江以南還沒失守,我又隨著部隊從基隆到廣州,繼續向北攻擊,最遠到英德那一帶,後來又從廣州撤退到海南島,那時候我已經是副連長,但是日後來到高雄,因為軍官太多,官階被降一級,又成為少尉。 之後,我被選為「反共救國軍」金門突擊隊的受訓軍官,進行沿海的突擊。因為我是湖南人,講話有口音,所以突擊福建、山
東的時候,都被安排在較後方的部隊,可說是十分地幸運。韓戰結束之後,我們最後一次突擊東山島,當時中共的武力已經轉強,加上美國有所拘限,所以那次的戰事我方可說是死傷慘烈。 隨後,部隊被派到烏坵、東引,在島上推展建設,我也晉升為中校,後來申請調回台灣,又考取了陸軍指揮參謀大學,讀了一年的書,因為成績不錯,順利當了幕僚跟指揮官,晉升上校,最後以陸軍步兵上校退役。 我在這裡生根 子女在此茁壯 回台灣之後,因為老鄉的介紹,與太太相戀結婚。當年太太的家人不太贊成女兒嫁給軍人,後來倒是覺得這個女婿還不錯。來到台灣,我幾乎沒有親人,反而是與太太的家族有許多的交流。我們育有一兒一女,夫妻兩人
盡可能給予孩子教育的機會。如今孩子都已經長大,我從軍中退役之後,展開了人生的第二春,跟太太一起出國旅行,不斷地學習,可以說度過了幾十年幸福的光陰。 從年輕的時候從軍到退役,歷經大小戰事,在軍中待了卅二個年頭,回顧以往艱苦的日子,我最感慨的莫過於─日本依然不承認侵華的事實,這也讓我始終不願意到日本旅行。而從大陸來到台灣,跟散居各地的親人每年相見,我卻無心再回到家鄉。 台灣已經成為我的家,我也發現,除了戰事,還有太多值得去投入的,尤其我活到如今的歲數,更覺得「保老本」、「愛老伴」、「親老友」、「培老趣」、「練老健」,是生活的前提。 柳暗花明又一村,記取戰爭的教訓,懂得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