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年逾八旬的我,深深感到一生的境遇是:生於戰亂,長於憂患,半生戎馬,犧牲奉獻!我以老兵自許,我以榮民為榮。 抗戰初期,日本侵華戰爭開啟,肇因於清廷政府簽訂了廿一條不平等條約,使膠東半島及膠濟鐵路交給日本人來統治管理,以使鐵路沿線居民失去了自由幸福的生活,接著施行暴政,致使民眾苦不堪言,有如過著地獄般的生活。接著就在這個時候,共產黨就地坐大,不聽從中央指揮,以「人民解放軍」名義,假藉第八路軍和新四軍番號,拿著南京中央政府糧餉待遇,對日抗戰,當時他的策略是:「一分抗戰、兩分應付、七分壯大自己。」 還記得民國三十四年五、六月間,共產黨的八路軍,自稱是「人民解放軍」就攻佔了我的家鄉—景
芝鎮,剛剛到景芝的初期,管理的非常鬆散,適時的施以「糖衣政策」,召集民眾初次開會,會後請吃飯,順便將姓名和住址列冊登記,等下次開會,通知後不出席,幹部們就要登門「拜訪」了,所謂共產黨的糖衣政策,他是有多樣變化的,共產黨到了我的家鄉,主要是「工商管理局」來徵收酒稅,因為我的家鄉是生產白酒「高粱酒」遠近馳名,據說:在民國五十年代,曾參加世界酒類大賽,白酒類獲得兩次金牌獎,故而聞名全球。 未及半年,共產黨的兇惡面貌,終於出現,先是清算鬥爭,分田地分房產,三反五反,掃地出門,全部搬上台面,家父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利用夜間分批的離開家鄉—景芝鎮,這真是少壯離家情難捨的寫照,回想離鄉背井,情何以堪,
骨肉分離相擁而泣,蒼天呀!這是誰在捉弄我們?這是共產黨順理成章的結果吧,我們這一代的命運,怎麼如此坎坷啊……這是命運麼?我茫茫然不知所措,就此離開我可愛的家鄉,但願不是永遠吧!?誰無父母妻小,誰無家鄉,這個悲慘的遭遇,怎麼接受?又怎麼會輪到我的身上呢?不解、不解、百思不解啊…… 跟隨父母親初次到了青島市,投靠我父親多年在家鄉相處的好友,暫時住了下來,生活的問題,剛開始從家鄉帶出一點錢來不多,坐食山空,長此以往,差不多已經快用完了,逼不得已,計劃要家兄入營當兵,這樣可暫時解決部分負擔。 父親原本要家兄前去從軍,因大哥長我一歲,在家中要照顧父母和小妹,臨時決定由我來替代,這正是投筆從戎
效班超吧!如是家父託好友介紹投效於「青島要塞司令部砲兵直屬台」,這個單位是剛奉命成立的,當二等兵砲手,初當新兵時,人生地不熟,生活不習慣,一天吃兩餐,吃的糙米,在打米場根本還沒碾好,就領回來下鍋煮飯,吃的飯裡還有一半是,帶著殼的稻米,還摻著黑色小粒像草種子類的東西,十分難吃,吃菜是山東大白菜湯,一桌一個中菜盆,一把菜勺,吃完再添上,就是一盆菜湯,因年青人消化力強,不夠吃往往會吃飯打衝鋒,出操「基本教練」前一個月是徒手,後一個月是帶槍和刺刀,最後一個月野外教練,外加「三角瞄準」,和「射擊預習」,等課目。一天操課八小時,晚上還要集合教「國歌」、「國旗歌」,外加「要塞砲兵歌」,拿一個剛剛入伍的新兵來
說,可真夠辛苦的了。我們的排長是孫文章中尉,是軍校十七期畢業的,都是從其他單位友軍守備大隊和通信連等單位調過來,訓練我們新兵的,先後經過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沒多久,接著又移防到青島市最西端的團島,來接收日本投降後,移交給我們的十二公分要塞加農砲,任務是專業防禦來犯的敵軍,必要時亦可封鎖港口。 來到團島後它是一個半島,進出有兩條路,海水漲潮時,只剩下一條上邊的人行步道,退潮時,上下路都可通行,島上南海岸有一塊空地,台長為了改善官兵生活,就利用這塊空地,利用公餘時間,開墾種菜,又加美援物資分配下來,如黃豆粉和玉米粒,及少部分的肉類罐頭,這對伙食改善,有了很大的幫助。當時所發的薪餉,像我這最低階
級的二等兵,也只有兩元金元券,後來因幣信關係,通貨膨脹嚴重,爾後就改發銀元(船洋),圖案上是一艘帆船,另一面是(壹圓)圖案,像我這二等兵就發兩元。再說我住的地方,就和美國人,一個水上飛機修護場,同住一處,美軍有兩部柴油發電機,輪流發電,是用在飛機修護和照明用的,就這樣住了將近一年,以後在三十八年六月間,就奉命轉進來台灣了。 民國三十八年六月中旬來到台灣後,被編入高雄要塞司令部所屬單位,住在岡山火車站,下車後就看到大崗山,山上有四門十二公分要塞加農砲,這是日本投降後,移交給我們的,就和在青島團島的兩門完全一樣。 初來台灣,水土不服,我們這ㄧ個台「連」,染上惡性瘧疾,將近一半,病情嚴重
的(藍仁池戰友),就一病不起了;我也不例外也染上此病,患者每天服用黃色小葯丸及奎寧葯丸,很苦難以吞下,台長將此情形,反映上級,上級派醫務人員,查明真相後,即派車將病情較嚴重的十多人「我本人也在內」,送到高雄市國軍第二總醫院,住了半年之多,病癒後回部隊歸建。 政府遷台後,即進行整軍經武,接受美援,因而接受美式的訓練;政府有計劃的按部就班,發展經濟,蔣總統經國先生的深謀遠慮,十大建設,使國家建設,突飛猛進! 民國四十三年五月間,我從高雄要塞所屬單位,奉命編入陸軍第四十一師砲指部一六四營第二連,任職中士觀測士官,數年後,班長張文啟上士,另有高就出缺,我奉命調任觀測班長。部隊經過數年基地訓
練及演習,以見成效,於四十七年五月間,奉令赴金門換防,部隊剛到金門,戰地環境不熟,一切依戰地相關規定辦理。是年五月間,國防部通令全軍「政治大考」,我幸運的考中前三名,集中金防部政治大考集訓隊,每天上課看書考試,準備在八月間回台灣,參加國防部三軍總會試。事與願違,突因國際間起了重大變化,國軍部隊,奉令進入備戰狀態,上級通知駐外島各部隊,暫時停止返台,本人雖未如願返台參加總會試,事後國防部補發給鍍金小型紀念章一枚,暨當時的參謀總長彭孟緝上將,署名發給紀念鋼筆一支,這是當時莫大的榮譽。 接著就是民國四十七年八月廿三日,這是當年最難忘的一天,當天下午夕陽西下的時候,大概是六點鐘左右,對岸即進行對
大小金門及大二膽等島嶼,進行全面性瘋狂的砲擊,當時茫然不知,只覺得在戰壕裡,戴上鋼盔躲避,頭腦是一片空白,忽然反問自己,這是作甚麼?砲擊連續一個多小時,逐漸停止了,才知道這是對岸中共打過來的砲彈,當時是夜幕深垂,一片漆黑,有幾個戰友,拿著手電筒,結果看到的是彈痕累累,滿目瘡痍,過了幾天,多半是每天下午砲擊,這幾天有些伙伴,天天吃喝,酒喝的醉醉的,長官也不方便過於干涉,我總覺得,這是逃避現實麼?麻痺自己麼?誠如唐朝大詩人王昌齡,所作的一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就是他的寫照吧! 在金門以後的時間裡,除了加強戰備外,就是每天打坑道、加深?路埋
設。如是過了兩年,部隊在換防前夕,又遇到民國四十九年六月十九日砲擊,實際是我本人在金門,參加了兩次砲戰,幸無傷亡,這真是上天慈悲,仙佛保佑,上帝賜福,堂上列祖列宗,歷代的行善積德福報吧! 民國六十五年十月三十一日生效退伍,仍然過著退而不休的生活,繼續在民間單位工作,一直到七十五年十月底,才算是正式退休在家賦閒。 政府開放大陸探親後,我還記得當時的情緒起伏不定,結伴回鄉,初次踏上大陸的土地,家人見面後,有些近鄉情怯的感覺,年齡大一點的,有些似曾相識,恍如隔世,如果年青人,根本就不認識了,偶然想起唐朝大詩人賀知章曾題詩:「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這可以說是描寫其大概了。 這次本人在舊歷年前,大病初癒,真是恍如隔世,再世為人,使我體悟到全心修道,感謝上天慈悲,保佑我垂暮之年,如獲新生。 這正是「老叟虛度八五齡,布衣素食度今生,誠心拜佛步正道,天賜餘年好修行。」就以此詩句作結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