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軍旅生涯歲月之三
口述人:歐陽漪棻
記得進空幼得過的五關是:
一:觀察相貌:考生在領取報名單之前,須經招考人員觀察相貌、神態舉止,通過了,才准領取報名單。
二:體檢:由軍醫人員對考生進行全身檢查,合格後才發給准考證。
三:筆試:考試內容包括語文及數學,廣度及深度比一般初中文學校的入學考標準要來得高。
四:複檢身體:通過筆試的考生得再度接受身體複檢的考驗,許多已通過筆試的考生,在複檢身體時被刷下來,一臉失望的離開。
五:口試:口試官藉由對考生的口試,來檢驗考生的智力、反應力、應變力以及考生的性格。
考試結果公布,溥棻弟和我都幸運的闖過了這五關,成了空軍幼校第六期的新生
,倆人高興的擁抱在一起,並立即寫信稟報遠在貴陽的父親。黃醫生及黃伯母也非常開心,因為醫生的工作異常忙碌,所以黃醫生特別請黃伯母帶我們到了一家皮鞋店,替我們兄弟倆各買了一雙質料很好的皮鞋,作為鼓勵與慶祝,這份恩情也令我感念至今。
在黃醫師府上等候去灌縣空軍幼校報到時,某天突聞鞭砲聲大作,街上人聲鼎沸,許多街坊鄰居、路人紛紛高興得手舞足蹈,外出一打聽,得知是抗戰勝利了,日本鬼子已無條件投降了,此一好消息已傳遍全世界,舉國歡騰,陪都重慶的軍民同胞尤其興奮莫名,有些百姓甚至拿出家裡的鍋盆、鐵器上街敲打,歡樂之情溢於言表,我們也感染了這份令人無比歡欣的喜樂。收到空幼入學報到通知後,我們依依不捨的辭
別了黃醫師一家人,與來自四面八方、有志一同的學友們,乘坐空軍派出的運輸機到成都,下機後,再換乘軍方安排的大卡車,前往灌縣的蒲陽場空軍幼校,準備成為懷抱航空救國夢,立志一飛沖天的蒲陽娃兒。
我們這一期可說是空幼在大陸時期的關門弟子,新生入學招考再加上原來五期降期下來的同學,使得六期成立了三個中隊來容納爆增的名額,和一至五期,每期只有兩個中隊相比,硬是多了一個中隊,於是報到後馬上面臨宿舍、教室不敷使用的窘境,好在汪強教育長發揮了莫大的本事,在極短的時間內,即陸續克服了許多困難,將原本面臨的難題逐一解決,使我期同學無後顧之憂,得以專心的在唐家院子快樂的學習,老師們也傾囊相授,師生相處其樂也融融
。
空幼對我們的教育可說是把德、智、體、美、勞五育融合在一起,這正是汪教育長在這方面獨到之處,我們從入校開始,校方就對同學灌輸愛國家、愛民族的思想教育,並強調要時時發揮中國的傳統美德,以期培養我們將來能成為有高尚道德情操、勇敢的空軍人,當年師生們組成的震旦合唱團演唱愛國抗日歌曲,學生話劇社演出的抗日話劇,由學生組成名為「虹社」的美術社,創作的抗日救國的宣傳畫,以上種種的文學、藝術、音樂上的創作,展現了師生們各方面的才華,也教育了當地百姓及空幼的師生,以抗日救國為己任。
我們六期學生入學時雖然已經抗戰勝利了,對於前期學長們的那股強烈的愛國情操,維持民族自尊精神的優異表現,未能躬逢其盛
;但在校內親耳聽聞,還是感到興奮莫名,更對汪教育長敬佩不已,這就是空幼對學生們在道德情操上無形的薰陶與培養,令同學們感念至今。
在智育上,汪教育長聘請了許多優秀的老師來教導國家未來的飛行、航空人才,他體認到,唯有提高幼校學生的教育素質,才能為國家未來的航空人才打下深厚的基礎。因此,空幼的學生除了要學習普通中學的課程,還要多學解析幾何、球面三角、微積分、有機化學、航空學、滑翔理論及實際操作駕駛,尤其對學生在英文程度上的要求,標準定得很高。記得在貴陽時親眼所見,趙哥哥以流利英文與美軍對談,因此我也立志要將英文學好,所以對學校注重英語這門學科,心中非常地歡喜。
而學校對學生的成績考查也定
有嚴格的規定,一門主科不及格按規定補考,補考再不通過就降期,兩門主科不及格就淘汰。為了珍惜自己的前途,絕大多數的同學都自動自發地努力學習,以不辜負國家的栽培,更怕愧對汪教育長的一片苦心,因此,被淘汰的學生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少數。
除了智育之外,空幼也特別注意學生的身體情況,因為學科不及格尚有補考的機會,但是身體檢查只要有一項不合格即予淘汰。因此,鍛鍊身體,擁有強健的體魄,是每位空幼學生都必須要確實注意的重要事項。游泳是必修科目,另外,學校還讓學生組成各種的運動社團,以培養學生的競爭能力、團隊合作以及勇敢、冒險犯難的精神
,以期將來飛上藍天之後,能勇往直前,奮勇殺敵,表現大無畏的軍人本色。
我個人喜愛踢足球,因此和二期的學長梁廣鎮、莫紹南、麥潤明、曾德輝、同期的葛輝等因足球而結為同好,常常彼此切磋研究踢足球的技巧,另外,如籃球健將三期的唐普慶和排球健將二期的田熙三都是學校在推廣體育活動時的小老師,學校也在物力、財力極度困難之下,作了很大的投資,而後許多蒲陽人在空軍運動大會的各項比賽中大放異彩,屢創佳績,為學校爭取了無上的榮譽,由此證明,汪教育長所提倡的體育活動已獲得了很好的成效。
空軍幼校雖然並沒有開設教授美學的專門課程,但從學長們的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已讓我們體會了校方對學生的美學教育,已在日常的
生活教育、課外社團活動以及課堂的學習過程中,不知不覺達到了被潛移默化的效果。
談到勞作教育,許多蒲陽場上空幼的學生一定很難忘記它對蒲陽娃兒的影響,汪教育長培養學生養成崇尚勤勞、自立自強的優良傳統,入學後聽師長及先期老大哥們說著修建游泳池那件大事,教育長領著學長們一鋤一鋤的挖開土方,又率領學生們從蒲陽河端來一臉盆一臉盆的石子、河砂,師生同心協力完成一座轟動灌縣、成都市的標準游泳池,學生們也由此次的實際參與施工,養成了吃苦耐勞的精神,對日後的人格陶冶也產生了正面的影響。我們六期在池子中游水時,也常感懷教育長以及前期學長們的付出,才讓我們在川西那樣的偏僻小鎮,能夠擁有那樣一座傲視成都地區的標準
游泳池,來訓練自己的體魄。除了勞動服務,學校也有勞作課程,教導學生製作各種飛機模型,使學生經由親自動手製作的過程,學習到機械製圖的知識以及鉗工、木工的技巧,讓大家對飛機的結構原理有進一步的認識,並加深了對各型飛機的識別能力,同時,學校也經常舉辦航模比賽,許多同學的作品常令師生驚豔,令人愛不釋手,如二期的張更生學長和我同期的鍾大章。當年在蒲陽場即嶄露頭角,張更生、鍾大章後來在臺灣更成了航模界大師級的人物,對中華民國的航模發展貢獻良多,功不可沒。
日寇入侵中華民國,在當年那個烽火遍地的抗日年代,從全國各地奔向蒲陽場的空幼學生,為了抗日救國,在蒲陽河畔的唐家院子,接受了汪教育長及老師們的教誨,
度過了一段難忘的風華年少歲月,各期中都有許多精彩的人物,在中華民國空軍後來的歷史中貢獻良多,留下了美好的名聲以及許多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蹟,信手拈來,如一期的王太佑、郄耀華、徐德之、戴樹清、聶經淵、韋盛和、趙知遠、陳家儒、溫鑄強、袁鐸、華錫鈞、廖學文、鍾德全、周學春、蘇平財,二期的陳懷、田熙三、謝麟、伍廷槐、林佐時、張更生、麥潤明、梁廣鎮、鄒寶書、吳培義、葉秉文、童顯文、張夢澄,三期的王兆湘、葛光遼、馬甦、梁樹權、蔡文韜、林文禮、董光興、馮紀、唐毓秦、許大木、何建彝、邱文道、錢奕強,四期的張立義、劉宅崇、盧維恒、佘錦澤、陳桂清、曾祥華,蒯松茂,五期的呂廷文、李南屏、劉憲武、蕭建高、黃宏宜、余建華,
六期的于礎、毛節盛、靳文紀、蕭亞民、金懋昶、唐飛、袁行遠、伍錦翰、趙人驥、孫材敏、張光風、儲晉清、孫平、葛輝等等。
在蒲陽娃兒們的心目中,汪強教育長對大家付出的教育影響感化了每一個蒲陽學子,汪教育長卓越的領導能力令我們感佩不已,他以「理論實踐,力行貫通」作為辦學理念,建立「管、教、訓」三位一體的體制,來培育幼校的學生。
除了學科的要求之外,也注重術科,術科教育在前三年的初中階段,實施童子軍訓練,後三年的高中階段,則按「步兵操典」實施軍訓,並接受滑翔機訓練,期使幼校生成為允文允武的國家良材。他的作為對當年在蒲陽場時期的空軍幼校,有不可磨滅的功勞,他偉大不朽的情操,對國家民族偉大的貢獻
,永遠令每一個蒲陽娃兒感激在心,不敢或忘,汪公堪稱中華民國現代軍事教育界的偉大人物,信不誣也。
民國三十八年,因為國內剿共戰事一再失利,位在灌縣的空幼也受到了影響,上級令空幼搬遷到成都原空軍通信學校的校區繼續上課。當時三期已畢業,升入航州筧橋的空軍官校,成為空官二十九期的學生,通校的學生也畢業離校,我們四至六期的幼校生,在偌大的通校校區享受了一陣子寬敞舒適的校園生活,因為局勢的急轉直下,經濟受到影響,物價波動,幣值大幅貶值,銀圓券、金圓券相繼淪為廢紙般,那時流通的貨幣已改成銀圓,幼校學生們原本由政府核定的伙食費,因為幣值一貶再貶的結果,使得所能買得到的食物縮水了很多,再加上當時大家正值發
育的高中階段,極需補充營養來維持消耗的體力,因此,常有同學利用早上課間休息時間,跑到廚房爭食鍋巴。伙食的問題無法解決,菜色不佳、主食不夠,時常吃不飽,有饑餓感的同學,終於在有心者的起哄之下,鬧了學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