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當您在學校裡面開始進入高級飛行訓練的時候,家裡面知道你在飛嗎? 答:他們知道,尤其那個時候對飛機失事保密得非常嚴謹。但我們自己心理很明白了,我父親也瞭解這個情況。所以他們都非常擔心,經常寫信來再三叮嚀,你要小心啊! 但我們的感覺不一樣,我當時的感覺是,今天的我等於交給國家了,一個飛行員原有的危險原本就應該承擔,說真的,如果這麼持續擔心,那就沒日子可過了。 問:可是純粹就不害怕嗎?在飛行的時候您心裡面沒有感到…? 答:不是,害怕的時候是短暫的。好比不應該跟別人的飛機這麼接近,不管是誰的錯,都會讓你心驚膽跳。當你落地、下滑、轉彎的時候,突然你的速度變得很
不正常,會讓你害怕。但是我覺得我這輩子飛行,很少讓我害怕的。可是也有飛行員因為害怕而放棄飛行。 問:請您再談一下,您畢業後分發到哪個基地,那時候的任務是什麼您還記得嗎? 答:我們畢業時飛機都比較老舊,都是螺旋槳戰鬥機,其時美國已經有噴射機。 在畢業之前我們有二期同學,29期、30期、選了22位飛行員,準備送到美國接受噴射機教練,分發時就留在學校待命,等三、四個月才改分發到部隊。 我的第一個部隊是五大隊,就是五聯隊駐桃園。我背了一個B4行李袋從飛機上丟下,因為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然後扛著這個袋子去報到,報到分發第十七中隊。寢室非常狹窄,兩張床、蚊帳、墊被,兩個同學住在一塊兒。我倒
也覺得安之如飴,沒有委曲,但很興奮,至少達成我幼時的願望當一位戰鬥飛行員。 可是當時國家很窮困,飛行沒有油,又要訓練。每個人飛兩個起落航線,就算熟悉飛行,應該有的訓練都沒有。就在部隊裡待到十月,又接到命令我們可以出國,同時由31期增選十位同學加入團隊赴美受訓,這就是剛畢業的一段時間的經過。 問:去美國受訓的情形又是怎樣? 答:我們十月份到美國,分成三個梯次接受訓練。 他們的初級訓練就飛AT-6,我們在國內AT-6是高級訓練。因為我們都是AT-6成熟飛行員,飛了約32個小時,在德州Good Fellow AFB(空軍基地)
,我們十月到學校,十二月訓練完成。第一個聖誕節就在Good Fellow AFB渡過。 然後分發到威廉姆斯空軍戰鬥機學校基地,在亞利桑那州接受T-28訓練,T-28比AT-6在操作性能各方面都好,總共飛了55個鐘頭。 完訓後就改飛T-33,正是我們要飛的噴射教練機。要求得很嚴格,而且進度非常快,只要一個禮拜跟不上進度,好比生病,就要退到另外一個組去。 我們分了三個組,記得T-28飛完,馬上就飛T-33,T-33是在七月份完成所有地面學科與戰鬥飛行訓練,並參加1953年D-Class畢業典禮。 畢業典禮有閱兵,就在當天,我們看到美國雷鳥小組的飛行表演。我們都是剛畢業的學生,看到他們精彩的
表演,嘆為觀止,羨慕的不得了,心想怎麼可能把飛機飛得這麼完美。而且當時雷鳥是用四架飛機來做跟斗、滾,小轉彎等飛行動作,讓我們已經臣服,心裡期盼將來我們何時可以飛到如此爐火純青的程度,所以後來有雷虎小組的成立,這就是主要的動力來源。 把學校學的那一套戰技應用到作戰上,有投彈、火箭,要到深山裡面實地去作炸射攻擊,很完整的作戰訓練,在那裡每個人都飛了30個鐘頭以上,完成戰備訓練,回到臺灣就開始警戒、作任務,我們是42年十月底回來參加作戰,我22歲。 問:回來以後您參加的作戰是哪一個?有些什麼記憶深刻的事情? 答:參加警戒,就是要緊急起飛去攔截敵機。 真正的投彈、作戰我記得很清楚,是一則非
常傷感的故事。民國43、44年大家都很年輕,總希望可以跟女孩子在一起跳跳舞。那時市面上沒有跳舞的地方,只有空軍新生社可以跳,女孩子都願意跟我們跳舞。 28期學長童顯文與陸持平小姐在44年元旦結婚,當時照規定飛行員要滿28歲才能結婚,他剛剛滿。 兩個禮拜的婚假後,14號回到部隊。一回到部隊,19號做任務。那次任務是我們F-84噴射機,第一次以噴射機來做任務,以往都是螺旋槳飛機。 43年底上下大陳撤退,損失很慘重,美軍軍艦在那裡掩護我們撤退,要不然死傷更嚴重。為了表達我們的軍力就在44年元月19號,派了36架F-84到廈門去轟炸第八號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