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的家人有試圖跟您聯絡嗎? 答:沒有,後來知道的時候,我母親早就去世了。我父親那時候已經七十多歲了,一個小妹妹十來歲。另外一個哥哥腿不方便,有事沒事寫封報平安的書回家就好了,家裡的信都是他接的。離開大陸進入韓國了,就沒有聯絡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 問:接到命令到韓國時,心情如何? 答:那個時候開小差也不可能,共產黨的部隊也有開小差的,抓到就是槍斃,沒話講的。那個時候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什麼開個小差的,沒有這種想法。 問:有沒有人因為是被共軍抓進去的,後來選擇逃跑?有沒有逃跑被抓回來的? 答:有。都有,他們共產黨老兵都有開小差。我們排裡面就有一個
,山西人,離開四川的時候,到河邊的時候跑掉了,沒抓回來,沒抓到。抓回來的就不會到部隊了,一抓回來共產黨判軍法就槍斃了。共產黨那時有所謂的團主任,一個團裡面的政治主任,最大的是政委,政委可以指揮團長,政治主任寫張條子就完成軍法手續了,就可以槍斃了。 在俘虜營中 不敢想未來 問:您還記得在韓國待了多久?有實際的戰爭經驗嗎?看到傷亡時的心情?內心會不會有害怕的感覺? 答:待了3年。民國40年到43年。 在韓國我們可以說根本沒有參加戰爭,只有經過幾次很危險的情況。有一次是夜間我們在爬山,一個九彎里這麼一個大山。整個山可以說沒有人走過的,我們上山、下山,下了山到山溝旁第二個山,過了個山
溝遇上飛機投炸彈,也不曉得。炸啊炸啊,我前面七、八個都躺下了,就在我這個地方。那時沒有辦法管。 我們從那個地方撤退的時候,那是白天沿著山腰走,沿著小路一直走。頭頂有砲彈,跑著喊趴下趴下,我就趴下。我這趴下,聽到砲彈一過,炸彈打來,砲彈一響過去了。抬頭一看,副連長跟我隔了一個石頭,我在石頭這邊他在石頭那邊,在那邊山坡上。他一翻過來,他的腸子就流出來,我也沒有辦法再管了,就趕緊跑了。也沒想到顧不顧自己,拚命跑就對了。害怕也沒有用,那個副連長,本來是我們排的排長,他是後來升副連長的。 我機槍的封鎖線,我過過,砲彈的封鎖線,也過過,講起來都是非常危險,都是玩命,運氣不好就碰上了,子彈不長眼睛。
在韓國,美軍都是轟炸機,結果我們作戰到鴨綠江,去炸大橋,國防運輸部隊去炸大橋。前面看到炸彈隨時會丟下來,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也沒有什麼警報,飛機到頭上都不曉得。 問:您民國幾年被美軍俘虜?被美軍俘虜之後的情形呢?當時有想到未來會往何處去嗎? 答:大約是民國40年被俘虜的。我們進韓國,二月份進去,五月份就被俘虜了,就被美軍抓了。被俘虜後就是在俘虜營裡,沒有什麼。當然也有黑暗的,比拳頭的、搞組織的,亂七八糟的,也死了不少的人。在文藝方面也有搞,像是戲劇,尤其那時候我們唱了很多很多歌曲,凡偉也就是范維寧,那時候我們在韓國唱的很多歌都是他寫的。曲、譜、詞,都是他寫的,他也寫劇本。他還挨我揍
呢!那時候為什麼揍他,他也是好玩,告訴他明天演戲,還沒寫劇本。和他打打架,他寫劇本一面寫劇本一面排角色。角色一排好,每個人條子稍微唸一下,馬上站個位置,就算是排戲了。唱歌也是啊,那時候在韓國很多歌都是他寫的,什麼「一顆心回臺灣」,好多,記不住。當時沒有想這些東西,沒有辦法想到哪裡去,想不到嘛,那時想都是空想。尤其是我們好玩,也沒想過將來怎麼死,將來幹什麼。沒想到這麼多,沒有辦法想這些。我們到臺灣來以後,也是這樣子,那時候講說回大陸去當個鄉長、當個保長,不可能的。那時候想的就是一些胡說八道的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