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39年來到臺灣時,對臺灣的印象如何? 答:我想回家。老總統講來到臺灣是一年準備,兩年反攻,反攻就回大陸。他害到我了。我是49年退伍,48年我在宜蘭,剛來的時候對臺灣人的印象就是穿木頭拖鞋,晚上走路發出唭夸!唭夸!的聲音。 吃飯是一份米配三份地瓜絲,生活不好。我退伍以後在宜蘭東港路的油行裡面當工友,一個月工錢是四百塊。那時候年輕才30幾歲,英俊瀟灑,頭頂不是這樣光光禿禿的,沒有那麼胖,哈哈哈!當時有個小姐很愛我,而且還非要嫁給我,那個小姐好漂亮,但是我說「小姐,我們現在想回家,不能結婚,結婚我一走,妳怎麼辦?」當時,她每天晚上都約我出去聊天。 問:來到臺灣後,軍隊中待遇有比較好
嗎? 答:軍隊中待遇是統一調整,規定幾年調整一次,政府沒有錢哪!政府沒有鈔票怎麼調整待遇,我們五十四塊拿了好多年,到民國43年,我升中尉,月薪調整到新台幣兩百塊,那就可以買東西吃了。 問:經歷這麼多戰爭時期,哪個時期您覺得生活最苦? 答:在臺灣的生活,吃的東西比以前好。最苦就是抗戰時候,打日本人,那時最苦,吃不飽?、穿不暖。那時候衣服長度綁腿只能綁到大腿,冬天露著小腿,褲管用釦子扣起來,沒有布。民國32年那時連毛巾都沒有,用爛衣服拿來做毛巾。我們出去砍柴火,抓蝨子,指甲都搞得紅紅的,那麼苦啊!那時軍人真的是為了國家。 今天老實說,我們在榮家這邊休養,這是百分之一百應該的,當年不是我
們,哪還有臺灣啊?根本就沒有了!那個陳儀就是共產黨派來的,很多人都不懂,二二八事件就是陳儀。陳儀是共匪啊!不是國民黨的,他來到臺灣是臺灣省主席兼臺灣司令,他有一個軍。臺灣很多人都不懂,說我們欺負他們。其實大陸孩子死好多,不是光死到臺灣同胞,外省同胞也死很多! 問:您剛到臺灣時,如何在語言不通,習俗不同的情況下與臺灣人相處? 答:記得我去買「黑人牙膏」,我說,老闆給我一條「黑人牙膏」。結果老闆拿張紙條和鉛筆叫我寫我要的東西,嘿!「黑人牙膏」這幾個字我還會寫,買「喔郎踢勾」哈哈!就是這樣!沒辦法溝通我就學,跟著小孩子學,小孩就教我,這是「嘴」、這是「鼻」,他用鼻音,ㄥ嘛!「痞康(鼻孔)」、
眼睛就「把啾(眼睛)」,就這麼學。後來我來到南部麻豆,又有小姐教我,我慢慢學,慢慢學,還不錯,還會講一點點,雖然不多但是買點東西可以溝通。語言通了之後跟臺灣人相處得很好,語言通感情也溝通了。語言很要緊,他們看我會講台語,就都過來啦! 剛開始,外省跟本省衝突很大,為什麼臺灣人叫「番薯」,大陸人叫「芋仔」?就是民進黨搞出來的。我們沒有,我們都把他們當自己同胞。臺灣就是福建兩個地方來的,南部是泉洲,北部是漳州;北部的話跟南部不一樣。南部讀書叫「ㄊㄚ ㄘㄟ」,宜蘭台北叫「ㄊㄚ ㄕㄨ」;南部煮飯叫「ㄓㄨ ㄅㄥ」,北部講「ㄗ ㄅㄥ」。我有一個乾媽是臺灣人,她有四個女兒,對我很好。每年她忌辰,我都包車回去
拜拜,她對我太好了。我四個妹妹都還在,假使我有病,也都會來看我。本來她要把女兒嫁給我,我不要,因為我養不起,不要太太。要養個太太,起碼生活要有個房子,三餐生活不煩惱這樣才行,若是娶老婆,還要老婆來養你這就不像話了,我現在有個乾女兒,江蘇人,她爸爸是軍校十八期,跟我是同事,我們很好,只要有什麼問題,打電話就來了。 問:您後來有回去過四川老家嗎? 答:沒有,我有個弟弟,弟兄兩個。民國36年我弟弟去當保長,相當於臺灣的村長,因為曾替國民黨做過事,所以被鬥爭好幾次,最後把他槍斃了。之後我的弟媳改嫁了,當時我曾寫信去調查,但是都沒有回信,後來她看到我的信封卻沒有裡面,她就趕快給我寫信。她說「親愛
的大哥,我看到你的信,光是信殼,沒有裡面,希望你回來啊!」是這樣我才知道的。弟媳改嫁了,我弟弟也沒生孩子,我沒有親人了,所以就沒有再跟大陸那邊聯絡,而且我也沒有錢能幫助他們,一個月九千五剛好夠我花,吃點水果,喝點牛奶,有時候菜不好自己加點菜,剛剛好,沒有剩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