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來到臺灣這麼久,有沒有想念過家鄉? 答:那不會想念,習慣了不會想念。我當兵後,我差不多5、60年沒有回去,家裡人誰也不認識。大前年我回去找我妹妹,到新疆烏魯木齊,到天山俄國交界地方找我妹妹,一天轉了三班飛機,從臺灣坐到香港,香港在到廣州,從廣州再搭飛機到烏魯木齊,廣州到烏魯木齊將近要五個半小時。最後找到了。 問:您怎麼得知妹妹的下落呢? 答:我到家裡去一趟,我妹妹沒找到,我就到處打聽她到哪裡去了,我就問外甥女,你媽媽跑到哪裡去了,一定要給我找到,多遠我都去。 問:經過這麼久時間回到家鄉,見到家鄉的那一刻心情怎麼樣? 答:痛哭流淚,還有好受的嗎
?那才悲傷,這是人生的悲哀。 問:您到臺灣有考慮過成家嗎? 答:沒有,我那個部隊不准成家,任何人不准成家,連跟女孩子講話都不准。退役之後沒有錢成什麼家?自己吃這餐不曉得下餐飯在哪裡,你怎麼能成家?那時不像現在,現在還可以找到工作,過去跟誰作工啊?誰要你啊?沒人要!那時候你學歷再好,也用不起,那時候相當苦。 38年我們來臺灣,小孩子看到阿兵哥站在路邊,打個赤腳穿個褲頭,就在路邊跟你鞠躬,那小孩子真的好可愛。部隊行軍走一天看不到一個人,那時候全部隊加老百姓才六百萬人嘛,看不到人也看不到一部車。 那時候國家沒有錢,我們從聯合國退出之後要自力更生,那時候好苦。那時候退伍,當個上尉連長才幾十
塊錢不到七十塊錢,那時候我上士班長,一個月三塊。 問:您50幾年從輔導會下來,也做了2、30年,那時大概的情形如何呢? 答:從52年離開輔導會,自謀生活,在礦場跟人家做工,做一天大概可以買十斤米左右。那時人家請不起,你可以做工人家不要。那時候輔導會就養,山林開發處、工程處、農場,還有一部分撥到民防隊去了,還可以服役的就撥到民防隊去了,守海防。我退休後都在老百姓工廠,在台北蘆洲做保麗龍。 問:您從榮工處退休之後,國家沒有再給你任何照顧幫助嗎? 答:沒有。自謀生活一概不管。 問:從小經歷戰亂到臺灣,打了古寧頭跟九三戰役,還幫國家建設了橫貫公路跟開採礦產,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
們這些沒經歷過的人講? 答:這都是回憶錄。好漢不提當年勇,生的這個時代,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你受苦他也沒看過,你跟他講他也不知道,他沒經歷過,你跟他講他哪裡傷心?是不是?他沒吃那麼多苦。像這個社會上,有錢的話隨時都可以買想吃的好吃的,那沒錢的就沒辦法買,不一樣。現在的社會多自由多好,過去不一樣,要錢沒有錢,要人沒有人。生在哪種環境怎麼辦?無可奈何;不過忍也得忍,要有容忍之心,可以包容之心。不管在什麼環境之下,有包容心對待別人,人家自然就尊重你,一樣的。處人做事,和氣生財,越老大人家越不理你,千萬要合群。一個階段過去就丟開,不要回想,回想會睡不著覺,如果你時常回想,神經錯亂了,那對你自己身體絕
對不好;假如你身體好,處處都痛快;假如身體受病魔的綑綁,那是最殘忍的。不管賺再多金錢,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錢都不能用,有什麼用。要提的起放的下,開朗心,做事情保持愛心包容心,不管人家怎麼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