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是民國幾年退伍的？退伍時的軍階？是何原因讓您決定退伍？當時心情如何？ 答：77年，少將退伍，我幹了十年少將。空軍這個軍種，本身的編階就很低。當年我們空軍來臺灣，犯了一個很重大的錯誤。從前在大陸上分很多軍區，軍區的司令官都是中將。結果我們來臺灣後把軍區通通取消掉了，把四個司令部也取消掉了，空軍的中將就非常少。所以升中將的話，大概不到十個位置。一般講起來，從少尉要幹到上尉的話，十個軍官大概能夠出一個。減得很多，空軍就這麼減。再上去的話，八個連隊長才能出一個中將，連隊長是少將，少將

級要八個才能出一個中將。這位置太低、太少了。所以空軍為什麼很多名將，很有功績的人很早就退下來了？因為發展受限嘛！這是原因。所以到我那時候，有佔，可是升中將不容易，因為升中將還要評比，每年只能升幾個。不像現在陳水扁總統，亂升一通。我們當年，好比升少將，空軍一年只升四個。空軍本身佔缺的比例，大概五十五個人。只能升十四個，等於四十個人都到一邊去了，非常困難。所以我們同學總共升了四個，你看，這麼多人升了四個。而且中將就升了一個，就是你們去拜訪過的張復，就他升中將。那個缺，不是他去就是我去，他去了我就沒去。大概我這個人比較隨和，慾望不高。我覺得這是我自豪的地方，生活的水準也不要求。好比人家想吃大餐大菜，

我也不希望，但是就是長得胖。這是有道理的，因為我們家，我母親是個大胖子。在四川是出了名的胖子，三個四川胖太太，就有我母親一個，所以我體型跟到母親。 退伍下來以後，本來上面希望我去高雄當經理，我說算了、算了。我的原因是什麼？第一，我的本行是飛行，對這種民航的東西，我也不太懂。我說做得不好，對不起長官，做得好嘛，可能把我累死了。你不要看屏東到高雄雖然很近，每天早上去、晚上下班，那個飛機十點鐘不下來，也不能回家。我說算了、算了，累了一輩子了還累啊？不累了、不跑了。我跟太太分多聚少，所以就不做了。我有一個觀念值得年輕人?法，我說到了退休年齡，這些機會要給年輕人去做。假設我去佔著位置，別人就做不成了。

我的長官都可以證明我這個觀念，因為我不需要這麼多位置。因為我的慾望不高，我們都是76歲囉，你看我像76的嗎？不大像，我自己都覺得不大像。我看7、80歲的老頭子，走路都?了。我們能保持這麼好的身型、體格，這個有關係。因為慾望高，煩惱就多，而且我太太也這樣講。錢是賺不完的，你怎麼賺得完？要花也花不完，也永遠不夠花，何必找那個煩惱？ 我還有一個最滿意的地方就是兒女教育成功。軍人生活並不好，為什麼太太要做便當？因為我們共同要把兒女教育成功。當年我有一個觀念，我覺得我一代世家，老在做軍人不好，要改行、改改氣質，所以我兒子、女兒都是臺灣大學畢業以後，送到美國去唸書。那他們也滿爭氣，一個是紐約大學的，一個

是芝加哥大學，這些學校都是不壞的。所以他們在美國學校一畢業，馬上就找到事情。現在留學在美國找不到事情多得很啊，拿個兩、三千塊錢的事情都不好找。我的兒子我決心讓他回來是為什麼？女兒已經在美國，不大願意回來，因為年輕人都說美國的生活環境好，兒子也不想回來。我說不行啊，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妹妹待在那邊，我說算了，反正已經嫁了人了。一個兒子是我的，就把他趕回來了。你看我的觀念有多怪。我兒子回來四年多了，他在美國已經幹了六年的工作，跟各位同行喔，我兒子做時報記者。而且做的是政治記者，專門訪問這些大官、名人。 問：您退休之後，從事什麼活動呢？ 答：休閒活動比較多，本來我喜歡寫寫稿的，後來想一想，也

不要寫那麼多了。回憶錄沒人看，文筆也不怎麼好。但是經常好多事情、很多朋友希望我給他們做些事。我做了好多顧問，前幾年，什麼老人會也聘我做過顧問，很多工作我都幹過顧問，國術會啊，體育會啊，都在搞這些東西。現在算了，年紀大了，這些顧問也不要做了。 問：您多年飛行生涯，累積近一萬小時飛行時數，如果再讓您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您還會選擇飛行這條路嗎？ 答：可能不會了。為什麼不會呢？這個人生經歷，對於某一項事情，大概太久了也會發生厭倦。我是有個感覺，大概飛行員需要比較年輕，所以飛行的規定、世界的規定，60歲就要下來。不曉得各位有沒有感覺？每一項職業到了某一個時期，他有職業病。不管他工作再好，某一種程度

就有職業病，他對他工作一定也會厭倦。所以說下次再有機會，我不幹空軍，幹個新的。 思鄉無奈 工作緊張排解情懷 問：您到臺灣來的時候幾歲？當時會思念家鄉的親人嗎？當時如何調整心情呢？ 答：想當然想啊，但是當年那時候迫於無奈啊。你既不能通信，又不能像現在講電話那麼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是想，就是腦筋想一想而已。大概我們的工作比較緊張，所以想這種事情的時間比較不多。我記得我們工作的時候不像現在這個飛行員，我記得一個月飛行要飛一百多個小時。現在的飛行員，飛二十個小時都不到。我最後飛了下來、升了將軍以後，我幹的是人事工作。我國防部四處處長，專門管這個事情。當年我就跟總長報告，我說十年以

後空軍沒有飛行員，被我說中了。現在就是沒有飛行員，因為培養一個飛行員不是那麼簡單。不光是財力，不是靠說有錢就可以了，需要很多相對條件，體格啊、學識啊。飛行員不像陸軍，普通的、學識不高的都可以，立正、稍息教得好就可以了。這光是電鈕，一個飛機上就一、兩百個，每個操作的東西都不同，所有的航程都要做飛行計畫，要是搞錯了，差一度就跑到別的國家去了。我們同學就有出過這種差錯，飛美國飛到墨西哥去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回來就停飛了。 問：您覺得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 答：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無憂無慮。說難聽一點，把中國話套出來好了。父慈、子孝、妻賢，這就很好了。現在我的生活，子女不要養我、我也不要養他，這樣不

是很好？他們的積蓄是留給他們的小孩，留給下一代。我覺得我這一生，至少把家庭成立得很好，兒女到這個程度，不是一般家庭能辦到的。我兒子、女兒相差兩歲，臺灣大學畢業以後兒子要去當兵，當完兩年女兒剛好大學畢業。兩個小子一起到美國去，我要花多少錢才能把他們教育出來？這真是肩上很重。不要以為我軍人幹到少將，還不見得負擔得起喔，除非貪污什麼的。要不貪污，承擔這些，還真不簡單。像我兒子讀紐約大學，一個學期光學費兩萬五千八，還要吃、住、行，多少錢？這就是我最滿足的地方，我終於讓他們完成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