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母親是擺夷族,眷屬中還有其他少數民族,溝通上有沒有困難?都是使用雲南話嗎?
答:我媽他們會講雲南話,他們是屬於跟漢人比較有交集的民族。一般的傣族都會說一點雲南話,我媽雲南話講得很好,我外婆也是講雲南話。他們也是跟少數民族沒有太大的交集,像我外婆雲南話講得很好,傣族話講得也很好。村落裡都講雲南話,媽媽不會跟我們講傣族話,他跟其他眷屬聊天的時候才會講。跟我們小孩講雲南話。
問:在跟其他少數民族接觸的時候,有沒有印象深刻的事情?
答:那時候我們還是有一點驕傲,是比較有文化的一群。和少數民族
的交集,大概僅止於物資上的往來。我記得在緬甸的時候沒有貨幣,我們的貨幣是鴉片。我記得我爸用金條跟人家買鴉片來,鴉片就當做貨幣使用。可以買他們的馬,可以買他們的雞,買他們的蔬菜水果⋯等等,用貨物交換的方式。
鴉片就是在古裝劇常看到的,躺在床上吸的。少數民族基本上都有毒癮,你知道那種醫療資源很缺乏的地方,沒有藥治病,所以身體不舒服就抽鴉片。因為他是一種麻醉藥,抽下去就覺得好像好了。大部分的人都是苦力,種田、種地的苦力,其實他需要一些提神、亢奮的東西去支持,做一些比較相重的工作。所以幾乎少數民族都有毒癮,他們很窮,可是每一個人都抽鴉片,鴉片很貴。像我爸以前比較可以控制少
數民族,也都是用這樣的方式。
問:國軍本身有禁止吸食鴉片嗎?
答:我爸就是個毒蟲,兵基本上會禁止抽。可是官,有時候那是一種身分地位的象徵,就像現在抽雪茄的意思是一樣。我的印象中官階比較大的,幾乎都有抽鴉片的習慣,我爸爸就是。
問:您小時候接受教育的情況如何?
答:沒有教育,像我媽就不識字。我爸是有讀過書的人,所以他偶而會教我們認一些字。
我回到臺灣來的時候,照理說應該要上國中,可是我完全沒有底子。那時候我硬從四年級開始讀起,已經晚讀兩、三年了。後
來四年級有點吃力,就去讀三年級,然後三年級讀一讀,還好我遇到一個很不錯的老師,願意用下課的時間幫我惡補。ㄅㄆㄇ、九九乘法,根本完全搞不懂。除了這個以外,我最搞不懂的是名詞不同。例如說我看到池塘兩個字,我不懂是個什麼東西,對這種東西的叫法不同。我從山上來到臺灣就覺得,這是什麼東西?完全沒有辦法融入同學之間的講話,又不會講國語,又不知道人家講的是什麼東西。所以這個部分,適應上我蠻感謝那個小學老師。後來三年級我就直接跳五年級,六年級畢業還是全校第九名,可能是因為超齡吧!在那個學習過程裡面就是還蠻辛苦的!
問:幼時在緬甸居無定所
,您的家人有向您解釋過這樣生活型態的原因嗎?
答: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因為出生就是這樣的環境,就是井底之蛙,就以為那片小小的天地就是全世界。所以根本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打來打去,因為我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過這樣的生活。所以也沒有所謂痛苦跟壓抑這個部分,我覺得沒有。回想起來還覺得小時候都還蠻天真的,就覺得應該世界上的人都是這樣吧,沒去問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