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父親有跟您提過真正的家鄉在哪裡嗎?
答:他會跟同儕講到以前的種種,我們小孩子就在旁邊聽。我爸爸蠻軍閥的一個脾氣,他不會跟我們小孩子分享那些所謂的以前也好、將來也好,他不會。所以我們幾乎都是聽他在跟別人講,瀾滄江怎樣、哪裡哪裡怎麼樣。我們比較是旁聽聽來的。
問:父親有提到到臺灣來或是回大陸打仗之類的計畫嗎?
答:我覺得從小到大給我的印象,我爸爸那一票人幾乎就覺得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來臺灣。
我爸爸到過世都沒有來臺灣。當然說除了毒癮沒辦法戒掉以外,另外一個原因我覺得那時候的人他們是真正的愛國。現在講的愛國跟他們比起來真是差太多。他們那種愛國是刺在手上的,殺朱拔毛、反攻大陸什麼的,就是全部刺在手上。就是那種仇恨其實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於敵人的痛恨。那種生活下去所花的心思、承受的壓力,我現在回想起來覺得他們真的很偉大,真正所謂的愛國。我覺得他們是無可比擬的。
現在的人說愛國,跟他們比起來真的差太多,他們是用生命在愛國家。所以他們大部分都說,馬上就要回去雲南,回家鄉。因為有妻、有兒、有父母在那邊。你說來到臺灣,大部分的人都不願意,因為太遠了,漂洋過海,這邊是個怎麼樣的狀況也不清楚。所以沒有聽他們說要來臺灣,從來沒有聽他們說過。
問:當軍隊、軍眷移防遷徙的時候,有人會中途離隊嗎?
答:其實每一次的移防到時候都是數量大清點。有的人帶著槍就不見了。不曉得是逃兵逃掉呢?還是半路就死掉?或怎樣,也不可考。也沒有人去在意,那時候人命不值錢。說沒有就沒有了。也有新進來的人,也有不見的人。
例如說到了一個村落,少數民族願意跟隨部隊,也是壯丁可以扛槍的,就收編進來,變成車隊的一分子。其實那時候真正的敵人是誰,我覺得大部分的人也不清楚。因為除了有中共以外還有緬共,因為你在緬甸打仗,在人家國家裡面打仗,人家一定會想要把你驅逐掉。
然後還有一些是佔地為王的,所謂山賊啊那種,也是有些武器跟實力的。反正兩派人馬,見到就打、見到就打,也不知道說到底是中共、還是緬共、還是山賊。反正就是很亂,見面就打,不是說一路就打中共,見到不同軍隊有武力的,要打。為什麼要打?要生存下去。因為要槍,槍怎麼來?沒有工廠不可能製作啊。搶,把這個軍團消滅,整個收編進來,牲口、馬、騾,這些都是移防很需要的交通工具,因為沒有車。所以說像槍、子彈,幾乎全部都是搶來的。只能壯大自己,就是不断消滅別人,把別人的武力整個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