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任務」,是政府為了保全反攻實力,而將駐在泰緬邊界李彌將軍的游擊隊撤回台灣的任務。 那時在泰緬邊界的游擊隊共有四、五千人,為了盡快的將他們撤回台灣,政府當局決定用空運的方式來進行這個計劃。而這個龐大撤退行動的執行,自然的落在空運部隊的雙肩上。 當年約三月初,兩個空運大隊奉命取消休假。所有空勤人員駐隊期間嚴禁與外界連絡,連家人都不例外。 遠航清邁 三月二十一日下午,覃志元少校接到命令於第二天清晨三點鐘駕C-46,305號機前往泰國清邁。同組的機員是副駕駛錢駿上尉,領航官李國瑞上尉,通訊官張少懷上尉及機工長傅清溪士官長。 由屏東到清邁因為要避開海南島敵區,所以必須先在南
中國海上彎個大圈,然後再經過越南、寮國上空後才到達泰國清邁。 全部航程是一千六百多哩,已經超出了C-46的航程極限,因此必須在機身內再加裝長程油箱才能勉強勝任。 其實整個航行作業裡最具挑戰性的不是機務而是領航,那些C-46都是二次大戰的剩餘物資,機上還是APN-4型的老舊領航儀器,只有在電台兩百哩內才有效,因此在南中國海上近一千哩的航程全要靠最基本的推測航行,這可真要靠領航官的技術了。 儘管困難重重,但是每一組人員都能安全的達成任務。覃志元少校的這架次也不例外,他們於起飛十三小時後安全抵達清邁。 然而卻在回程的路上,他們那架三0五號機的機件發坐了嚴重故障,幸虧全
體組員處置得當,才免掉了一場可能全機覆沒的悲慘下場。 千浬航程當日往返 原來他們那架飛機到達清邁後,按照計劃全體組員該休息一夜,然後在第二天再飛返屏東。可是就在他們在等待交通工具前往旅館休息時,旋風任務駐清邁的指揮官下達了一個命令:因為由清萊及南他兩地轉運清邁集中的游擊隊人員提早到達,所以臨時決定讓覃志元少校這組人馬當天即載運那些游擊隊飛返台灣。 當命令下達後,幾個組員不滿之情馬上流露在言語之間,說也難怪,他們剛剛才結束了一個超過十三個小時的任務,組員中更有幾人前一天還在本島執行過物資班機的任務,總共已經超過三十多小時沒有休息,現在馬上再原機飛返屏東,這封飛行安全來說實在是不大適
合。但當時的狀況如同作戰,戰時的許多措施是不能以常理來判斷的。 覃志元少校知道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但另一方面他也擔心組員的身體,所以他同長官協調後,決定將起飛時間延後三小時,讓組員盡目夏休息一下再踏上征途。 當地時間晚上六點半,三0五號機裝載著四十四位義胞及滿載的燃油,滑離了停機坪。當時的溫度是三十八度左右,飛機的總重量也高達五萬兩千磅,所以起飛所需的跑道長度也就比平時要長。跑道頭試車時,覃少校及所有組員也開了比平時較多的時間來檢查飛機的各個部門,確定全部沒問題之後,才鬆開煞車,開始起飛滾行。 飛機因為異常的載重及偏高的氣溫,加速的非常緩慢,跑道用掉五分之四之後才勉強的達到了
起飛速度,衝進了灰暗的夜空。 起飛之後,清邁外圍一座標高四干呎的山頭剛好就在航線上,為了要在極短的時間內爬到五千呎的安全高度,兩個發動機始終保持在最大馬力的狀況。也就是因為如此,發動機儀表上的氣缸頭溫度及滑油溫度也一直在紅線的邊緣。 機工長老傅在起飛之後就一直盯著發動機的儀表,過高的發動機溫度使他非常的擔心,他建議覃少校在達到安全高度後先改平飛幾分鐘,好讓發動機有冷卻及休息的機會。覃少校接受了他的意見,在高度錶指到五千呎的時候,將飛機改平,同時將油門收回到巡航馬力,發動機的溫度隨著空速的增加而顯著的下降,但二號發動機的滑油溫度卻仍然偏高。老傅覺得一定有那個部分出毛病了,但因其它儀錶
指示一切正常,所以他也就沒說甚麼,決定繼續觀查一陣子再說。 二號發動機故障 平飛了一陣子之後,航線上另一座七千呎的高山就在三十分鐘的航程之外,覃少校看著一切正常,於是開始第二次爬升。就在那時二號發動機的滑油溫度指示一下子就衝過紅線而到了危險區。再檢查滑油壓力及滑油油量錶時,大家都吃了一驚,幾分鐘前還是正常的指示,滑油壓力卻已降低到紅線區內,滑油油量也由原來約三十八加侖降到三加侖左右! 覃少校認為這絕不是儀錶的失靈,而是二號發動機的滑油系統嚴重漏油,他沉著的先將飛機改平,將二號發動機的油門拉回到慢車位置,再頂住左舵來更正因左右兩發動機馬力不同所引起的偏差。 機工長也到後艙窗
口用電筒來檢查二號發動機所能看到的地力,發動機蒙皮及機翼後緣都沒有油漬的跡像。雖然看不到漏油的痕跡,火警預警燈也沒有閃亮,但覃少校為了全機人員的安全,只有朝最壤的情況去想,假定它是油管破裂,發動機馬上就會著火,因此當務之急就是確定自己位置,馬上飛向最近的機場落地。 無夜航設備的清邁機場 領航官很快的算出了清邁是當時最近的機場,只有二十多分鐘的航程。然而清邁機場沒有夜航設備,而且僅有的歸航台及塔台那時也已關閉,在這重霾的夜裡如何將這故障的飛機落在沒有跑道燈及助航設施的機場?但是當時覃少校並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下一個可供迫降的機場在幾百哩以外,而且故障的飛機也實在無法再飛往他處。就在覃少校
向左壓坡度轉彎往回飛的當兒,通訊官已經熟練的將飛機的狀況和返航的決心用電碼發給了地面電台。飛機調頭之後,開始以小角度下降,空速也隨著增加,二號發動機的滑油溫度這才緩緩的下降。 但是覃少校的心頭壓力並沒有絲毫的減輕,因為清邁的歸航台還沒打開,飛機只能以推測航行對準清邁的方向飛行,清邁西邊是一座高於三千呎的山,平時進場都是利用歸航台在東邊下降,如今沒有歸航台的定位,飛機在六千呎的密雲中盲目飛行,不知道偏流有多少,更不知道地速有多大,在等待地面開放電台的那段時間,真可是渡日如年。就在地面電台接到三0五號機所發回電報的當兒,在餐廳用餐的我方駐清邁負責人劉士杰上校聽到了天空隱隱約約傳來微小的飛機聲
,他覺得有些奇怪,因為當地每天只有上午一班泰航的班機,由台灣來的我方飛機不會在那個時候到,那這遠遠傳來的飛機聲莫非是我方飛機因故返航?想到這裡他馬上令人回機場打開歸航台及對空連絡。 覃少校那時也發現了飛機正前方的雲似乎比旁邊的要亮一些,突然間他想起了那一定是清邁的地面燈火反射到雲霾中的反光,也就是那時,飛機收到了歸航台的電波,耳機中也傳出了塔台我方工作人員以國語的呼叫,全體組員頓時鬆了一口大氣,副駕駛簡單的報告了飛機的狀況,並要求緊急落地。 以車燈當作跑道指示 地面的工作人員和三o五號機取得聯絡的同時,也可以清楚的聽到隆隆的飛機聲了。大家看著黑暗的夜空,聽著愈來愈近的機聲,急得直
跳腳,沒有跑道燈飛機如何落地?就在那時劉士杰上校又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他叫人馬上分頭去找車子,任何車子,只要有車頭燈的車子都可以,然後將它們排在跑道頭來作飛機落地的指示。藉著歸航台的引導,覃少校開始在清邁上空盤旋下降,重霾的關係使能見度非常的低,雖然塔台已經告訴他們有幾部汽車停在跑道頭用車燈來作引導,但是由駕駛艙外望卻仍然是灰茫一片甚麼都看不見。當高度降到兩千呎左右時(當地標高一千呎),終於看到了幾盞微弱的車燈散排在跑道頭。見到車燈的指示後,覃少校的信心無形中增加了許多,他利用那幾盞燈當成座標,將飛機駕入落地航線。 當飛機轉入五邊對準跑道。高度降到一千五百呎左右時,覃少校伸手將落地燈的
電門打開,他的想法是旱一點將落地燈打開該可以早些看清楚地面的情況,然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當兩束明亮的落地燈向前伸出後,由於濃霧對燈光的反射,所見處盡是一片灰白,本來還可以隱約看見的車燈,反而看不清楚了。稍一遲疑,飛機已經以一千四百呎的高度通過跑道頭了。覃少校判斷以當時的高度及速度,那次通過已經無法安全落地,如果強行落下,在滿油滿載的情行下,萬一飛機衝出跑道,後果可想而知。於是他顧不得二號發動機的滑油壓力已經跌到最低點,伸手將兩個油門推桿向前推滿,也許剩下約二加侖滑油還可以再撐個幾分鐘。飛機在滿推力的情況下,再度昂首爬高。 三0五號機又飛了一個航線後,在第二次進場時,一直到接近跑道頭時,
才將落地燈打開,同時將油門收回,飛機的兩個主輪輕輕的擦上了跑道,落地後,他繼續將桿帶住,雙腳用力踏下煞車,其餘的組員則很快的將發動機及所有的電門關閉,飛機緩緩的在跑道上停了下來。當所有義胞下機之後,組員們想再發動引擎以便將飛機滑回停機坪時,二號發動機卻動都不動了。檢查之後發現連最後的那三加侖滑油都在重飛的當兒漏光,如果再晚幾分鐘回航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後記: 「旋風任務」圓滿的在四月下旬結束,除了覃志元少校的那架三0五號機之外,其餘一百多架次的飛機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件。這真如許多親身參與過這次任務的空軍老兵所說的,這是空運部隊在台灣四十多年來所執行過的最漂亮的一次任務。 本文
摘自王立楨先生著《飛行員的故事第二輯》 --往事話旋風-覃志元暗夜迫降清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