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十八年十二月,我在台北和鄭玉珠女士結婚後,卻未「成家」,一度調往台東,住縣府六坪大的宿舍,至五十一年七月,再調回龍岡陸軍第一軍團憲兵營服務。 初到龍岡,一屋難求,只好借住忠貞新村一戶以鐵皮蓋的低矮老舊眷舍。夫妻倆帶著一歲多的女兒燕萍,擠在建地不到五坪的一間房,客廳兼臥室;房前一半是庭院,後院兼作廚房和浴室。炎夏如入蒸籠,冬天奇寒無比;遇到雨天,眷村大門內的廣場上,便是一片泥濘紅土。眷舍未裝自來水,全村共用廣場邊的四口大井,利用抽水機打水使用;還有麻煩的是,沒有衛生設備,必須上公廁。 如此艱苦的日子,撐了將近一年,到第二年,長子榮先出生後,一家四口實在擠不下了,乃遷租龍南路一戶較寬的民
房。 民國五十三年間,同事袁路大上士告訴我,他們眷村有間空眷舍,即託人向軍團後勤處打聽,並馬上申請,熱心的承辦人沈少校也很快地辦妥配舍公文,便在那年軍人節放假日,搬到篤行六村一戶丁種的眷舍。 篤行六村裡計有四七三戶,其中三百多戶,是政府早期所建;其後陸續就眷村空地,再分期建了近百戶,所以屋齡差距很大,相當雜亂。 篤行六村丁種眷舍也大不了多少,不到七坪大,一房一廳,仍須上公廁,惟已有廚房、浴室。小兒百先出生後,一張角鋼雙層床舖睡五口人,感覺更擠。因此將廚房移到後面沐浴間,原地改作主臥室,角鋼床就全讓給兒女了! 民國五十七年一月,奉准以中尉退伍,並獲得輔導會的輔導,順利就業,但工作地點遠在
台北縣石門鄉農會,來回一趟,計要輾轉趕搭六個多小時車程,生活很緊張,心情卻很愉快,因我出生四川農村,像回到家鄉,感覺很親切。總幹事黎金鈺先生也是出身農村的種田人,見我工作認真,勤勞篤厚,到任才兩年,就調我擔任辦事處主任,兼管倉庫;由於當時信用業務尚未發展,鄉村型的農會多有賴供銷部,政府委託業務支持,所以倉管人員的責任重大。 為了改善居家環境和生活品質,決定以退伍時領到的六千多元保險金,把前後院空地鋪成水泥地,原來的竹籬笆也改為磚牆,再加蓋個簡易的磚造小廁所,空間就寬敞多了!至民國六十二年十月,我改調中壢市農會服務,全家人一起生活,工作也順心,無形中又減少了許多煩苦與牽掛。 民國六十三年,就
手邊存了多年的一點積蓄,將後院空地加蓋二層磚造樓房,此時政府為眷村接裝的自來水和抽水馬桶工程,一切順利,三個月後完工。如此一來,一樓有客廳、臥室,後院有新蓋的廚房、浴廁;二樓兩間房由兒女三人分住,家裡也添購了冰箱和電視機,生活狀況進一步獲得改善。 在民國八十九年間,篤行六村眷舍合併自立新村改建專案,至九十三年三月新建國宅完成之後,我們申請配售廿八坪十四層的國宅一戶,終於圓了四十年的改建夢。可惜,仍有不少的老鄰居,未及圓夢,人就走了! 自忠貞新村到篤行六村,住在眷村四十餘年,兒女在那裡出生、成長,完成高等教育,分別就業、婚嫁,各住在龜山、台南和平鎮等地,都有不錯的成就。回顧卅八年五月,自大陸
隻身隨軍來臺,十年後結婚,由一人增成二人,如今兒孫也隨歲月成長,祖孫三代居然增至十五人,我亦已年逾八旬!一路走來,無怨無悔,知足惜福!眷村對我而言,有如保母,情深義重,大恩更是不敢或忘。 民國九十三年四月,我們將篤行六村老舊眷舍,交還陸軍第六軍團不久,就被拆除整地,一時之間好像失去了老保母,內心惆悵不已。不過,我們仍經常回去探視,追懷往事—只是每當面對那遍地紅土遺址,不免油然升起滄海桑田之感—— 灰濛水泥瓦,綠漆板土壁; 窄窄小巷道,密密矮竹籬。 守望相幫助,親似一族群; 切切思往事,深深萬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