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是[清白新村]林士官長三歲的大孩子,長得眉清目秀乾淨伶俐,討人喜歡,林氏夫婦當然把他當作掌上明珠,連我們這群住在眷村外圍、負責整建「眷村」的阿兵哥,也都願意親近這位小朋友。幾個月來,我們建立了非常真摯濃厚的情感,每當做工回來,阿兵哥等不及卸裝,便高呼「小阿清來啊」。喚來了阿清、我們便失掉了工作的疲勞,他那天真的笑臉,稚氣的手腳,足以使戰士們從心坎裡笑出來。大家爭著把他抱起來,香他蘋果似的小臉蛋,阿清也知道這種熱愛的表示,手臂勾著戰士的脖子「嘖嘖」的吻著他們被沙塵汗酸遮蓋的臉,如是阿清的脖子上套滿了無名野花編織成的花圈,口袋裡裝滿了花花綠綠的糖果,他毫不推辭,卻將親手剝開的糖粒、塞進戰士們的
嘴裡。跟著自己也來一塊,多董事的孩子!多感人的動作!我們之間永遠像嘴裡的糖果、那樣甜甜的,甜甜的! 值星官的哨音一響,阿清便跟著喊「阿兵哥開飯啦」,他自己也煞有介事的找到我們為他準備的小碗筷,參加隊伍的排尾,向右看齊,他沒有固定的桌位,要看誰的手快、搶著把他抱去,他雖然吃的少、但他一定要等著大家吃完才肯離開。阿清還有ㄧ個尚在懷抱中的弟弟,媽媽要操持家務,就把弟弟禁在一張大方桌上,每次他遭到方桌監禁,便把罐頭拼命地敲著方桌、高聲求救,「阿兵哥來啊」!雖然隔著眷村的一道圍牆,他的求救聲像電波一樣,清楚的傳進我們住的草棚,不管誰聽到這個信號,都會放下手裡的工作,趕過去給阿清解圍,好像有了阿兵哥、就
不用媽媽似的,甚至叫他回家,他都會扭著不肯,戰士門不能一天看不見阿清,他也不能一時見不著阿兵哥。跟著阿兵哥混久了,他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軍事動作,像立正、敬禮、開步走,也能斷斷續續唱幾句軍歌,「九條好漢在一班」,他喜歡阿兵哥,更酷愛戰鬥裝備,常吵著要阿兵哥給他戴上鋼盔、穿上大皮鞋,肩上掛起彈帶、手槍,雖然鋼盔蓋著了鼻子、皮鞋套過了膝蓋,彈帶壓的他東到西歪,他仍舊興致勃勃、神氣活現的挺著小胸脯,高唱「九條好漢在一班」其實他只會這一句,有時喉他倔強的不肯讓阿兵哥扶持,自己拖著大皮鞋、步離闌珊的晃回家去,林太太看見全幅武裝的寶貝兒子,笑的前仰後合。林士官長也常說「我們不要阿清了,跟著阿兵哥去罷,去參加
九條好漢在一班」,這時阿清不但不怕,反而高興地抱著阿兵哥的大腿,催著「走」!一面嘴裡又唱起了「九條好漢在一班」,那種童聲稚氣,沒有接拍、不分音韻的歌聲,唱去了我們的寂寞,唱開了我們的心花,唱出了我們的希望!也唱出了眷村與兵營溝通的便捷管道。 現在的阿清已經是近四十歲的人了,應該還記得四十年前的一段純真的感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