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聞北迴路上最長之觀音隧道,鑿穿見光了,整個工程幾近尾聲,年底前就將鋪軌通車了!在雀躍的心情下,特地走訪榮民工程處米副處長──欽堂先生。經他的解說,使我們對整個北迴工程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和瞭解,確切的體驗到此乃是集榮民之力創國人之光的偉大建設。 從頭說起 根據各種資料顯示,日據時代,他們就曾研究過,要開這樣一條鐵路,祗是沒有付諸行動罷了。光復以後,台灣省鐵路局也曾動過腦筋;但是由於地形險惡,工程艱鉅,投資龐大,因此並未做正式的研究與規劃。一直到民國六十年二月,為了配合東部地區的開發,台灣省政府鐵路局才正式洽請
日本鐵道技術服務社進行北迴運輸線可行性的研究,同年十二月日方提出了研究報告,才算有了一個比較實際的初步計劃。 鐵路局立即組成了測量隊,從事測量與規劃的工作。六十一年初,榮工處深知此一工程關係著國家的經濟建設,與東部地區之開發,故願全力以赴,承擔此一偉大工程的考驗,藉以表達我全體榮民對黨國愛之微忱。 榮工處為慎重起見,特派副處長一人,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從事資料蒐集,和施工研究等工作。 依照規劃,北迴鐵路,北起宜蘭的南新城站、南迄花蓮近郊的田埔站,全程長達八十二點四公里,沿線共設永春、東澳、南澳、武塔、觀音、漢本、和平、和仁、崇德、新城、景美、北埔、花蓮等十三個新站。終點與東線鐵路在田埔銜
接,除南端崇德至花蓮一段,有二十四公里的平原外,其餘五十八公里都需穿行崇山峻嶺、懸崖峭壁之中。據初步決定的工程,將要開鑿的隧道和架設橋樑,總長達三十五公里又六百四十三公尺。 根據有限資料研究的結果,判定橋涵土石方施工並無太大困難,關鍵工程為總長度超過二十九公里的四十座隧道,因為隧道工程,成敗利鈍完全看地質情況而定。故研究重點也就放在隧道施工 首先他們考慮到了施工條件問題: 就當時來說,在施工技術上我們仍停留在導坑施工的階段,一般專業人員──無論是工程師或工人──所熟悉的,所採用的,仍然是導坑法,這種方法進度非常緩慢,平均每天每個工作面,能進行一公尺,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如以四公里長的隧道
計算,由兩端同時進行,也要兩千個工作天,再加上準備工作和清理工作,非七、八年無法完成,考慮再三,為了爭取時間,必須引進新的施工技術,增加機具和人力以換取時間。 引進新的施工機具和培養新的工作人員,是唯一可行之路,而且所選擇的新技術新機具必須符合三個條件:一、施工迅速;二、施工安全;三、訓練容易。 根據以上的原則,蒐集了歐美各國很多隧道開挖機具的資料加以研究與比較,最後決定採用大約翰。 一聲令下,立即開工 六十二年十二月廿五日,北迴鐵路正式開工,榮工處動員了一千三百至兩千五百六十位榮民,參加此一工程,這些榮民,他們雖然退伍了,過的仍是團隊生活,非常重視榮譽。凡是交待的任務,無不全力以
赴,任勞任怨,堅決克服困難,完成任務。而他們工作的地點,大多在群山峻嶺之間,交通非常不方便,補給不易,吃的蔬菜與肉類,每隔三五天去花蓮或羅東採購一次。平時,他們沒有休假,沒有娛樂,但他們從無怨言。 「你們知道,」米副處長在這裏特別加以補充說:「十大建設中的其他九項,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工作,即使加班,也是有限的。可是北迴鐵路必須日以繼夜,全部隧道中作業,廿四小時見不到陽光,在暗無天日之中工作,遇到坍方落磐或抽心……等意外,還會有生命的危險。……」 「榮民弟兄在這項工程上的貢獻,是艱苦的、偉大的,我們非常感佩,米副處長能否為我們舉出一兩件實例,讓我們更能真切的體驗出他們精神的偉大處。」 米副
處長擰著眉沉思了下,然後抬起頭來,爽朗的說:「要我一件一件的說,恐怕一天半天還不容易講得完哩!我祗說兩件事……。」 第一件是民國六十六年七月,在和仁段工作的黃添華工程師,由於鑽桿故障,他犧牲休息的時間,加班修護,不幸因鑽頭爆炸,黃工程師也因此犧牲了生命。 「是什麼緣故呢?」我急促的追問。 米副處長搖了搖頭:「直到現在,我們仍未追查出原因,曾寫信到原製造國去查詢,都未說出所以然來。總之在這項工程進行中,很多不可能發生的事都發生了……」 第二件是六十八年二月,徐世昌工程師,在工地督導工程時,突然從山上滾下一塊巨石,來不及躲閃,把他推擠至另一巨石前,二石將他擠壓而亡。 「啊!」我驚嘆了一聲
。 「在整個工程進行,中有十幾位榮民弟兄,都是在不可能發生的意外中犧牲了。」 他們以血、以汗、以生命,凝聚了這項工程,留給後人的,也將是永恆的,虔誠的敬慕。 「在整個工程進行中,」我提出了另一個問題:「請問米副處長,您感到最大的困擾是什麼?」 「莫過於大約翰了。」 「提到大約翰,副處長便侃侃而談了……。」 大約翰的困擾 米副處長說,大約翰是透過中信局辦理議價採購的,訂約後,恰好趕上世界性能源危機,原訂六十三年九月卅日以前交貨,結果拖延到六十四年九月才陸續運到。在時間上已經差了一年。運到後才發現,這種機器是由若干工廠分工合作製造,在美國並未集中試裝,而由各個工廠直接運來台灣。因
此在拼裝時難以吻合。鋼鐵的東西,差一點都不行,只好臨時加以修改,然後再行安裝,又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直到六十四年十月十日,永春一台安裝完畢開始作業。 「開始時,是不是很順利呢?」我插言問。 米副處長點了點頭:「進行雖然不理想,但還算順利。當時認為作業的人員,剛開始技術還不夠熟練,過一段日子,熟能生巧,情況必然會改善。」 「每天能進行多少工程?」 「最多一天也有十公尺以上的紀錄。」米副處長說:「所以參加工程的人都充滿了希望。但是當工程進入到山腹後,問題就愈來愈多了。」 「主要的問題是什麼?」 「地質變化太大。」米副處長打著手勢加以解釋:「隧道斷面雖然祗有四十平方公尺左右,但地質的情況
軟硬不一,差別甚大;有時上軟下硬,有時左軟右硬,變化萬千,令人難以捉摸。」 「副處長的意思是說大約翰無法適應這種多變的情況對不?」 「是的。」他肯定的說:「它不斷受到創傷──抓齒折斷,油管漏油,外瞉走歪,更嚴重的是遇到斷層、和破碎帶,一不小心,碎石加水一湧而下。」 「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置呢?」 「必須立即灌漿固結,才能繼續作業。」 「損壞的零件呢?是仰仗國外進口還是自己製造?」 「因為各部份均是不同的鋼料,向製造國訂配,時間上很不經濟。所以特別委請唐榮鐵工廠,從開爐冶金起,配製各類零件。」 「這樣一來,不是對工程很有影響嗎?」 「影響很大。」米副處長說:「做做停停,直到六十
六年二月一日,碰上了一個大的破碎帶,碎石和水傾注而下,將大約翰前端全部埋入碎石之中。」 「有沒有人傷亡?」 「所幸參與工作的同仁,無一人傷亡。」米副處長說:「由這一點證明,採用大約翰施工,在安全上是無顧慮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如何來補救呢?」 「我們想了很多方法,都無法突破大破碎帶繼續施工。」 「那麼,在崇德段施工的大約翰呢?是不是很順利?」 「情況和永春段差不多。大約翰在進入山腹三百餘公尺後,遇到均勻的石灰岩、斷齒、漏油的情況接踵而來,而且挖掘困難,每一天的進度不超過一公尺,可說是寸步難行。最後不得不忍痛放棄。」 「那麼,大約翰究竟是好還是壞呢?」陪我一直去拜訪副處長的夏楚
插嘴問。 「大約翰是好是壞很難下斷語。因為任何一種機器,祗要能適合工作環境,必能發揮它的效用,如果不能適應,就變成了廢物。」 在這裏米副處長特別舉了個實例來解釋這件事──例如林肯轎車,誰能否認它不是名車呢?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既快又穩,是最高級的交通工具。如果把它交給野戰部隊,作交通、運輸工具,行駛在山野之間,必是寸步難行,變成廢物了。 「那大約翰究竟適合什麼樣的地質呢?」 「像大陸西北的黃土高原。像永春隧道南端的台地,和立霧溪大橋兩端的沖積層一定適合。」 「將來南迴開工後,大約翰能不能適用呢?」夏楚問。 「過去也有人問過我,台北地下鐵能不能用?我的答覆是『不知道』,因為在不能百分之
百了解地質情況之前,千萬不能自認專家,妄下定論。」 「當初選擇大約翰的時候,我們在報上讀到,大家對它都蠻具信心,為什麼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呢?」我問。 「歸納起來,有三個原因。第一、對大約翰的認識不夠深入。第二、對地質了解太少。第三、是希望愈大,失望愈大的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