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我,在我的40年演藝生涯中間,哪些事情是最值得珍惜的?我必須說的是,我珍惜有機會替許多老兵申訴他們的生活近況,表達當年一群年輕小夥子,從中國大陸為了某些理由到了臺灣,戍守在臺灣,參加過93砲戰、823砲戰等等,後來他們年紀慢慢地大了,離開軍中退伍下來…而我有機會扮演這樣的角色,我覺得我值得了。 對我個人來說,演戲,是我喜歡的,但是喜歡不一定代表有意義。當我有機會替這些認識與不認識的同袍來說一些話,來表達他們的生活型態,我真的是感謝上帝給我這些機會。 我們常常看到一些路邊的老人、或者醫院裡頭排隊的人、或者是在掛號跟人家有爭執的老人,我覺得他們有那種對斥責不以為然的感覺。但是你永遠沒想
到,那些人在年輕的時候,曾經為臺灣做過些什麼。也許他沒有什麼,但是他代表的是一個團體、是一群人,如果當時的國共戰爭,共產黨打到臺灣,或者打到外島的任何一個地方,他們都願意犧牲,而我覺得這是一種精神,但這種精神到後來,逐漸地不被社會所容納。 在各個地方的榮家或者是自謀生活的老兵,過著人家不太在意的日子時,我要常常講述這種事情,要讓人家知道有為數相當多的老兵,雖然麥克阿瑟說過,「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但是我覺得還沒有凋零的那些人,值得關懷。 問:您是因為何種機緣,而開始接觸公益運動的呢? 答:1982年我知道有一群人,帶著醫師護理人員,帶著藥品到中南半島、到泰國北部的山區去關懷那裡的
孤軍。所以1983年我也申請,就是基督教宇宙光負責人林治平教授和張曉風發起送炭到泰北那次。 一個人能夠跟著大團體到一個地方過著安定的生活,那是很幸運的。但是還有一個大團體一大群人,他們在中南半島無數的村落裡面,過著雖然擁有武器,但被泰國政府看成是戍守邊陲的人,打死了就算了,他們不是泰國人;如果不打死,他們也不能到其他地方。 這些人是反對共產黨的,可是臺灣又不是他們的後援,他們變成國際孤兒!這種情況下,生病沒有醫生、沒有醫院、沒有藥物。所以林治平教授帶著我們跟一些醫師、護理人員到那邊去。 我去之前,拚命趕手邊的戲,我當時拍五部電影,拚命趕啊趕,刻意把這個時間留下來,戲拍完了,我人也倒下來,
送到台北空軍總醫院,第二天查不出原因來,第三天也查不出來,到要出發的1983年的7月15號,醫生說要照膀胱鏡,半身麻醉,我說不行,我要走了,坐中午的飛機。他說你不行走,我說你讓我想一想。 其實我完全沒有想,他走了我就把門關上,進到洗手間,我跪在抽水馬桶做了一個禱告。我說:「主耶穌阿,你知道我要去,我想去,我只求一件事,求主與我同在,即使死,我願意死在中南半島,死在泰北。」 就這樣,拿了一個半月的藥,兩根導尿管,準時出發。最有趣味的是,我們在泰北,包括醫師、護理人員大概是35個人,34個人生病了,沒生病的就是有病的孫越,在那平平安安一點事都沒有。 那一次到中南半島送炭到泰北,給我帶來了很大
的一個啟示。因為最後的幾天裡,我在守夜,跟梁廣庫梁醫師還有一個護士,看著一個媽媽跟她的嬰兒,醫生說這個嬰兒死了,而當時我想到的不只嬰兒死了,還有很多很多跟死亡有關的問題。如果我沒死,我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