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金英,民國五年生於安徽合肥,祖父墨林公係遜清舉人,精研理學,生子女四人,長子大伯父孟奎,二、三係女兒,父親行四仲奎,大姑姑適黃,留學日本,小姑姑適程,留學美國。兩位姑父均是公費留學,在我高中時日軍發動侵華「九一八事變」,在愛國的氛圍下,年少氣盛的學生,不甘國家被日本侵略,激起強烈的愛國心,紛紛在政府的號召下,加入國軍抗敵的行列,我也選擇了投筆從戎,報考空軍官校,於民國二十七年自空軍官校八期轟炸組畢業,這個選擇改變了我平凡的一生。
當年報考軍校是遭到家人反對的,尤其是自幼對我疼愛有加的祖母
,擔心我從軍到前線是很危險的,更是強烈反對,但當時我心意已決,一直到考取時還是瞞著祖母到空軍官校報到,報到後三個月第一次休假返家,仍不敢跟祖母說,直到最後祖母也慢慢接受我從軍報國的事實,直到現在我對當初瞞著祖母,仍覺得相當對不起。
我們空軍官校第八期,招考時一共錄取了三百多人,原本預計兩年半到三年就可以畢業了,但是因為戰事不利的發展,學校不斷的搬遷,結果我們學習了四年才畢業。軍訓完畢開始飛行訓練,在經過初級飛行、中級飛行、高級飛行班的淘汰,最後畢業的只剩下一百四十七人。
我們的初級班飛行是在筧橋中央航校受的訓。但戰局的變化,日軍步步逼近,筧橋經常被日軍的飛機轟炸,逼迫我們必須搬離杭
州筧橋至其他地方受訓,當時有廣州分校和洛陽分校,我們先到洛陽報到,後來一部份留在洛陽,一部份去了廣州分校。我被分配到廣州分校,但當時初級飛行、中級飛行並未分科系,一直到了飛高級班才開始分科。
初級飛行使用的是弗力提教練機,中級飛行使用單翼的飛機北美號教練機,在高級班訓練的時候,不管是哪個學科,都飛道格拉斯教練機,高級班飛到一半的時候才正式分科,有驅逐科和轟炸科,我分到轟炸科,飛的是道格拉斯教練機,一直到畢業。在訓練期間,因戰事緊急曾遷移至湖北武漢機場。但在那邊只待了短暫的日子,接著前往湖南長沙,再走到廣西柳州,最後遷移到雲南昆明,我們最後是在雲南的昆明畢業。
畢業後到成都轟炸總隊,
等於是訓練總隊,繼續訓練,受訓期滿才開始分發單位。當時我們轟炸機飛的是蘇聯的BS型轟炸機,是雙引擎式螺旋槳,我從未飛過任何的噴射機。我們的飛機實在是太落後了,像霍克飛機本來是用於教練機,我們訓練時飛過,等上了戰場,霍克機就成了前線部隊的戰鬥機,高級班飛達拉斯的教練機,最後也是部隊上的轟炸機。
訓練完畢業後我下部隊,分配到第二大隊,第二大隊雖然有BS型轟炸機但是數量少,都是前期老大哥,隊長、分隊長、區隊長在飛,我們後期飛行員只能擔任後備隊員,有時候也跟著出任務,但機會不多,之後又派我至十二中隊,這個中隊連一架飛機都沒有,只有番號沒有飛機,沒有一點作戰能力,枯等了一陣子以後,上級決定派我去擔
任飛行士校的飛行教官。
士校是在雙流機場,在抗戰的時候是個軍事基地,空軍飛行士校也就在那裡訓練,當時教官不夠,就抽調我們幾個同學在那裡當教官,擔任空軍飛行士校第二期學生班的教官,當時我們使用的教練機是北美號。在雙流機場一共帶了兩批學生後,就派我到第五大隊擔任總務科長,第五大隊是驅逐機大隊,這時士校初級班的學生開始飛中級班,等到他們結束後遷回成都,第五大隊要移防到湖南,搬遷要找人帶隊,就要我代理協助搬家。還有一部分東西要送到雲南昆明,我跟著坐卡車一起到了昆明,一切都安頓好以後,我才到人事處去報到
,又接到了新的任務,就是派我到印度,也就是空軍官校初級班,在印度北部臘河分校,擔任飛行教官。
我在印度臘河空軍基地一共帶了四期學生,從官校二十期帶到二十四期,第二十五期時已經抗戰勝利,我們就返國回到了筧橋,在印度的生活食宿很艱苦,印度的天氣十分的炎熱,因為沒有冷氣,晚上回寢室休息,床上舖的蓆子、墊被都非常的熱,必須淋上冷水可以降溫,很快被子就乾了,才能勉強躺上去睡,三個月後,教官一人一間,並加裝了電風扇,這讓我很懷念在昆明那涼爽的日子。
空軍官校的訓練是相當嚴格的,但當時的機種複雜,配備又不夠精良,不但不足以應付作戰,連訓練時也容易出狀況,在學習飛行的過程,曾有二次摔飛機的經驗,第
一次摔飛機是在高級班快畢業的時候,在雲南靠近昆明霑益的上空,飛機發生故障迫降在水田裡,飛機摔了個倒栽蔥,送醫後逃過一劫。
第二次摔飛機是在四川雙流機場,那天我帶學生飛行,訓練途中飛機發生故障,飛機失去的動力,馬上轉回機場,最後雖安全迫降,但前輪衝進水溝,兩人受到拉力衝擊,受了點內傷身體並無大礙,讓我又逃過了一劫。這二次摔飛機不全然是技術問題,也是有飛機裝備老舊的問題,想到這裡不免為我空軍健兒在這劣勢的裝備中求勝、求生存,堅毅的作戰精神感到驕傲,但卻也犧牲了我很多優秀的飛行健兒。
我在印度擔任教官的那段時間,我大伯父他就因病去世了。抗戰勝利後我回到杭州筧橋,沒有多久上級派我到空軍參謀
大學擔任參謀,後來因局勢混亂準備遷往台灣,遷台的工作也是由我來籌備的,我的內人和岳母先一步到了台灣,我因為要跟著學校一起行動所以比較晚來,我的父親和母親也是經過我的申請,搭乘軍用運輸機來台灣的。
因為我在參謀學校任職的關係,使我們全家跟著參謀學校搬遷至東港,也隨著學校到東港先住大鵬營區。後來學校重新分配房子時候,就把我們分到東港鎮共和里108號。
參大遷北之後,調我至屏東機場擔任後勤工作,因為噴射機種逐漸取代螺旋槳機,且年紀漸長,無法完全駕馭噴射機種,故轉任地勤繼續為空軍貢獻心力,最後在基地以中校科長任內退伍。我的父親來台灣以後,也到空軍預備學校擔任文職人員,預備學校遷走後,改為空
軍防砲部隊駐防,現改為大鵬灣國家公園,東港鎮共和里就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一住七十幾年,現在叫做大鵬灣共和新村。
內人張麗錦,在大陸時從小與她的姑媽住在教會裡,故英文特別好,來臺後在高中任教,教授英文直到退休,我自己有五個小孩,三男二女,最小的兒子在美國德州今年也有六十四歲了,大兒子金士俊是基督教牧師,輔導受刑人及愛滋更生人等,老二金士傑是有名的演員、劇作家和導演,三女兒護理師退休、四女兒華航空姐退休、最小的兒子長年經商。
我非常感謝上天賜我長壽,今年也一百零六歲,內人今年也一百零一歲了,身體不太好只能以輪椅代步,第三代有三個外孫、一個孫子、一個孫女。我現在每天還是要到屋外,稍做運動
及看報紙,保持良好的體力。我真要感謝上帝賜我長壽,賜我還有行走的能力。